第四十九章、螳螂捕蟬(第2/3頁)

要說劉虎也是郁律的老對手了,當年將之逐出新興,趕去肆盧川,鮮卑騎兵就是郁律所率。郁律深知鐵弗兵馬數量雖然不多,卻非常精強、驍勇,非胡虜可比,本來還沒把攻打鐵弗提上議事日程。可是突然間得報,劉虎應劉曜之邀,率數千兵馬南下,去擾馮翊,郁律大喜,當即親自提兵,來抄其後。

劉虎也是利令智昏,一則平陽方面下了詔旨,命其南下,二則劉曜獻上大筆財富誘引,當然更重要的是,他認為郁律很難在短時間內坐穩代王寶座,暫時不克對外發兵,因此才敢暫離肆盧川。誰想郁律僅率精騎五千,便即渡過黃河,發動了迅猛無儔的突襲,鐵弗部留守兵馬瞬間崩散……

且說郁律正在部曲護衛下傲然而立,突然從遠方疾奔過來一名騎士,拓跋重騎一看認得,便即左右分開,放他直抵郁律面前。那人也不下馬,只伸手摘下頭盔,露出一張圓臉和光禿禿寸草不生的腦袋來,將盔抵胸,垂首稟報說:“恭喜大單於,賀喜大單於,路孤已降。”

——路孤是劉虎的從弟,肩負留守重任,但這家夥素來輕脫大意,結果遭到拓跋鮮卑急襲,不及抵禦,部伍瞬間崩散,無奈之下,只得拱手降服了。

“請問大單於,是將鐵弗盡皆遷往大河以北去啊,還是留居原地哪?”

郁律微微一笑,問那禿頭部將:“阿兄,汝可知道,此處為何名叫肆盧川麽?”

這員將領也是拓跋本族,與郁律同輩,名叫拓跋頭,原本是六修一黨,還曾經奉命前往薊城去聯絡王浚,救過陶德、盧志父等人的性命。六修弑父後,他及時轉蓬,率部恭迎普根,普根父子去世後,又搶先擁戴郁律,那顆禿頭就如同不倒翁一搬,左右搖擺,始終屹立——如今乃是郁律的心腹愛將。

當下聽得郁律詢問,拓跋頭不禁伸手撓撓光溜溜的後腦勺,諂笑著回答道:“這可問倒我了,我哪裏知道啊?還請大單於開示。”

郁律笑道:“阿兄,汝晉話比我好,還識得晉字,前日裴大司馬來書,不也是汝為我翻譯、解說的麽?這肆盧本是晉話音轉,汝且試念來,看看與何言相似啊?”

拓跋頭皺著眉頭,把“肆盧”兩字反復讀了好幾遍,這才有所領悟,不禁愕然道:“難道是……”

郁律猛然間收斂笑容,用力點一點頭,說:“不錯,肆盧川,本意當為‘索虜川’!”

“索虜”乃是晉人對北方很多遊牧民族的蔑稱,其意為“辮發之虜”。當然啦,不是所有遊牧民族全都辮發,好比說氐、羌多散發,還有一些雜胡則髡發;至於南匈奴,因為久居中原,多數也跟晉人似的結發梳髻,他們草原上的老祖宗是散發、辮發還是髡發,都已然無可查考了。鮮卑則多辮發,尤其拓跋部,原本的族名就是“索頭”。

因此在原本歷史上,到了南北朝時期,南朝就慣稱北人為“索虜”了。如今的年月,這一蔑稱覆蓋範圍還並沒有那麽廣。

郁律因此就說了:“此稱雖然不雅,也可得見,這肆盧川本該是我部所領,豈可長落於鐵弗之手啊?我意將所俘鐵弗遷於盛樂為奴,封路孤為鐵弗長,使統余部仍居此地,並遷沒鹿回於此,與之雜處。”

——沒鹿回又名紇豆陵,也是拓跋部顯姓,據說其祖竇賓曾經衛護過拓跋部先祖力微。

拓跋頭聞言,不禁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忙問:“難道說大單於之意,我部今後的主攻方向,是向西麽?”

郁律頷首道:“阿兄果然敏銳。西方廣袤無垠,牧草肥美,據說極其富庶,前日大司馬來書如何說來?‘黃河百害,唯富一套’……”

——其實“河套”之名始於明代,這年月還並沒有,裴該也是在給拓跋部的書信中隨口提了一句,郁律竟然牢牢記在心中。

“向西有乞伏、禿發,有吐谷渾,皆我鮮卑,我若能打通道路,與彼等合力,大漠以南,都將是我部的牧場!我若不西,便只能向東了,然而前此六修征遼西損兵折將,我雖未從,也可見不易攻取。且無論慕容還是宇文、段氏,都是我鮮卑一脈,我若有萬裏牧場、百萬戶口,十萬勝兵,無須征伐,彼等必肯俯首來降啊!”

拓跋頭等了一會兒,聽郁律貌似沒有下文了,就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為何不南下去打胡、羯呢?前日劉粲和石勒都有使來,請求結盟,大單於雖未一口回絕,不也對我等說,此乃權宜之計麽?”

郁律輕輕搖搖,說:“南下不易啊……昔日劉司空在並州,我可發兵助其攻打平陽,於路供輸物資,所掠七成與我。然今劉司空敗績,太原落於羯奴之手,石虎坐鎮晉陽,分兵築壘,以拮抗我,而晉人在千裏之外,又如何策應、供給?故此我才不堅拒平陽和襄國的來使,答應開互市、易財貨,以便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