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改制(第2/3頁)

實話說若非從裴氏那裏始終得不到介紹信,薛濤是絕不會親自過來的,而既然空著手,若不親身前來,豈見誠意,怎麽可能得到接納呢?終究他本人都是白身,那若再派個同族過來,有什麽資格拜見裴該?

其實裴該欲得汾陰薛氏久矣,只是一時聯絡不上同族,又為朝中瑣事牽絆,所以招納薛氏還提不上議事日程。等到薛濤親自跑來謁見,裴該當即盛情款待,全無薛濤擔心的世家重臣慣有之倨傲姿態。薛大淵不禁暗想:果是賢相……我這回算是來對啦!

裴該乃問薛濤:“平陽知我歸天子於洛之事否?做何評價?”

本國人的評價,見粒米而可知太倉,長安內外士人是怎麽想的,估計全天下晉人也都怎麽想。但是胡漢方面,對此又有何看法呢?薛大淵你知道不知道?

薛濤點點頭,說我有所耳聞——“前還洛之詔下,消息報至平陽,晉戎諸臣……諸逆皆蹙眉,雲我晉君臣和睦、重臣齊心,必為胡之大患。還有人跑去奉勸劉粲,說晉無失德,不可遽圖,當固守黃河天險,以待時勢之變。然而劉粲卻道……”

說到這兒,略略停頓一下,斟酌辭句。裴該笑笑:“卿但明明白白復述劉粲之語可也,不必曲飾。”

薛濤大著膽子回答道:“劉粲雲:‘汝等皆雲裴該是晉之忠臣,我卻不信,世間焉有至公無私如此之人乎?即彼父裴……’”頓一頓,終究還是把裴頠的名諱給咽了——“彼雲即先裴公亦無如此心胸。劉粲乃道:‘裴該不過是自欲王關中而已!’”

裴該聽得此言,不禁莞爾。就聽薛濤繼續說:“人皆不信,劉粲便雲:‘且觀裴某之政,若彼一從於舊,是無野心,我當自抉雙目;若彼跋扈妄為,擅改舊制,則必欲王關中無疑!’”

裴該再也忍不住了,不禁手撚胡須,仰天大笑起來。他嘴裏不說,心裏卻想:不意劉士光倒知我啊,果然最了解你的人,往往都是你的敵人。

……

司馬鄴前腳才走,裴該後腳便以大司馬、大都督的身份,承制出台了一系列嶄新的規章、政策。

首先按周禮“大國三軍”之義,將各營兵馬統合為前、中、後三軍。大司馬前軍合“雷霆”、“武林”共五營,以郭默為前軍帥、陸和為前軍佐、裴度為軍司馬;大司馬中軍合“劫火”、“騏驥”、“灞上”共七營,以裴嶷為中軍帥、甄隨為中軍佐、胡焱為軍司馬;大司馬後軍合“厲風”、“蓬山”共六營,以陶侃為後軍帥、劉夜堂為後軍佐,裴寂為軍司馬。

各軍皆可自行招募士卒,送長安整訓後編入現役,每營的總額放寬到五千。

——裴該確實打算以關中沃野,供養十萬虎賁之師。

其次以士人流亡、遷徙過多,各郡國中正亦多缺額為辭,暫停中正品評,恢復漢代的薦舉制度,要求各郡國守相歲舉孝子、廉吏、博學、鴻才,總額二十,各軍帥、佐、司馬歲舉勇銳、知兵,總額十人,均公車送至長安備考。裴該把後世科舉制度的某些條文硬性塞入,凡人才均須分科目筆試(勇銳尚須試弓馬)、面試,不問出身,但看才學,通過者始有為將、為吏的資格。

其三,丈量田土,核查隱戶,杜絕逾制。此前趁著動亂,很多豪門大族往往多占田畝,逼佃為奴,如今要求他們把逾制的奴婢放為平民,把逾制的田地歸還官府——只是過去為了屯田答應商借的,暫不沒收,以免有朝令夕改之嫌。

至於家宅、服裝、車馬等逾制之事,裴該則一概不論。對那些有錢且肯消費的人,不論身份、地位,只要你別戴著梁冠、偽造印綬出門,哪怕自己跟家裏穿戴起來顯擺過癮,一切隨便。這算是給很多豪門留了面子,作為限田、限奴的補償。

當然啦,最為擁戴這條新政的,還得說是此前毫無社會地位的商賈。而對商業,裴該唯定鹽、鐵專賣,糧食限價,其余商品可以任意流通,收取交易稅十分之一,各地都不許私設關卡額外征收。

再懸榜以召擅長農田、水利、畜牧、機械、醫藥等諸技的人才,不論前為工、商還是農人,不分晉、戎,一旦試用有效,便即授予九品職祿,供奉長安。作為“立木賞金”的表率,首先得授為吏的,正是那位吳地商人郁翎。此前郁翎奉命前往梁州購糧,果然陸陸續續運了上萬斛糧谷返回長安來,裴該乃以官品為酬,並賜錦袍。

他還生怕商賈們害怕政策很快會變,不敢逾越國家制度,所以啊——郁子羽你先把這件錦袍給我穿起來招搖過市吧。

在《晉律》之外,由裴嶷主持,另外編訂《長安行台諸事補闕》,對於某些條文加以修改,並且要求各地守相、長吏,斷案根據都要先與《補闕》相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