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偽詔(第2/2頁)

這必然是想要把水攪混,可是攪混了水之後,彼等又打算如何行事呢?猛然間眸中精光一閃——難道說……他擡起頭來瞥了索綝一眼,想想要不要提醒對方,但看索綝一張面孔黑得可怕,真正生人勿近,算了吧,我還是先不開口為好。

燈燭點亮之後,又等了一陣子,好不容易聽到門外有腳步聲雜沓,索綝當即手扶腰間長劍,凝神戒備。就聽門外響起李義的聲音:“明公,臣押王貢到來。”索綝說好,你們進來吧,隨即卻又改口:“只汝一人押他進來可也。”

李義答應一聲,隨即就見他推搡著一名渾身上下都包裹在黑衣之中,且腳步踉蹌之人邁進了大門。他解釋說:“為怕被其同黨所知,故此改裝而來。”一把扯下了那人身上的黑衣,將之搡跪在地。

索綝退歸案後,也不就坐,冷冷地望著眼前跪著的這人:“汝便是王貢?擡起頭來。”隨即眉頭一皺,問李義道:“堂外因何喧嚷不休?”你不讓士卒們跟外面安安靜靜的站隊,幹嘛這麽吵啊,妨礙我審訊嘛。

李義急忙躬身拱手:“是臣約束不利,明公恕罪。臣這便出去呵斥彼等……”話音才落,就聽門外一個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說道:“不必了,省內業已無敵。”

索綝吃了一驚,“什麽人”三字尚未來得及出口,就聽“呼啦”一聲,從大門外當即湧入了二三十名士卒來,各執兵刃,入門後便即左右分開,目光兇厲地瞄著堂上眾人——臧振再也憋不住啦,當場就尿了褲子。

索綝這才恍然大悟,不禁怒視李義:“原來汝才是叛逆!”

就見李義從懷中抽出一塊牘版來,高舉過頭,揚聲道:“有詔命,罷索綝所司各職,即捕下獄!”索綝怒問:“我是錄尚書事,我不加印,何所謂制書、詔命?!”

那個貌似熟悉的聲音又再從門口方向響了起來:“索公既為錄尚書事,則逮捕索公的制書,自然不必由公加印。”天子尚且幼弱,倘若連罷免錄尚書事的制書都要錄尚書事本人蓋章才能施行的話,那不等於索綝可以永遠霸著這個位子了嗎?世間焉有此理啊?

索綝繼續斥問道:“即無需我加印,究竟是誰草擬的制書?”是誰蓋印的我就不問了,九成九是荀崧那老混蛋,可我見天兒跟省裏盯著,究竟是哪個尚書如此大膽,敢於在我眼皮底下寫就這種制書的哪?

尚書草詔,主副官署可,就算正式法令可以頒布了,這一流程自然必須嚴謹,不能輕易私相勾連。確實索綝整天盯著三名尚書辦公,但他總不能一直跟到尚書家裏去吧,而且就算想跟,終也分身乏術,尚書私下擬詔,理論上是誰都攔不住的。所以按照規制,制書皆以版寫(東晉中期以後才改成用絹、紙),所需牘版乃至筆墨,都是特制的,不準外攜,也不易仿造。

更重要的是,索綝如今急於想知道,究竟誰是敵人,誰是朋友,要先明白了才好籌謀對策啊。究竟是哪個混蛋尚書搞了這一出呢?

門口的聲音回答說:“乃是司徒公所命,華尚書草擬,荀仆射加印。”

索綝當即把憤怒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華恒,華恒嚇得一個哆嗦,直往後縮,同時連連擺手:“不關下官之事……”索綝雙眼一眯:“果非汝之所為麽?”是誰寫的制書,文末必有署名,那是不可能隨口編造的——“如此說來,乃是偽詔?”

“華尚書,此刻索綝已如籠中之雀,君何必再詭言矯飾呢?直承可也。”門口那個聲音又再響起來了。

華恒繼續哆嗦,但目光卻開始遊移,頓了一頓,突然間“噌”地站起身來,“噔噔噔”連退數步,跟索綝拉開了距離,然後才說:“不是偽詔,確……確實是司徒公所命,下官所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