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裴該真意(第2/2頁)

不管裴該、祖逖的功勞有多大,名位有多顯,終究目前是索、梁執政,想要讓他們把到手的權力拱手與人,除非你們真率數萬大軍,氣勢洶洶殺將過來……而且即便如此,梁芬當即就會慫了,至於索綝,說不定還得先打過一仗再說。

然而話又說回來,你總得分潤他點兒權力吧,或者起碼做出願意分權的態度來吧,你光給他加“儀同三司”,他能滿意嗎?他此前論官品雖然也就三品,但論爵位就已經比公了呀,豈會在意這些虛名?

但是索綝堅持說,裴氏家族雖然顯貴,終究裴該年紀太輕,又從來沒有執政的經驗,怎麽可能讓他一來就為相呢?總得相處過一陣子,看看其人終究做何打算,才好分潤權力吧——其實他心裏是絲毫權柄都不想讓的——我想他在天子駕前,不敢無禮,真要是心懷怨恨,咱們在其後的宴席上再商議不遲。

梁芬拗不過索綝,最終也只好從了。正如索綝所言,他相信裴該在天子駕前不敢無禮——真要是敢甩袖子就走,那正說明祖、裴徒具野心,只想搶班奪權而已,必不能用——等到宴席之上,應該就會提出更多要求來了,到時候也不是不能商量。尤其若得梁芬助言,相信就連索綝也不便強壓裴該。

可是沒想到裴該在宴席上壓根兒就沒提自家的品位、權力問題,卻說要進至馮翊、北地,以身當胡,索綝因此就問了——他是在胡扯吧?他一定是在胡扯吧?他只是委婉地表達自己的不滿而已吧?

梁芬說了,裴該心中不滿,那是肯定的,但他有很多種方式可以表達出來。比方說一開始要求為雍州都督,統合軍務,那就是伸手要兵權哪——其實若無麴允在,便暫且應允他又有何不可?“索公是否致信於麴忠克,或彼肯退居於裴文約之下……”這兩人一定要分出個高下來,否則關中諸軍,一個雍州都督,一個大都督,究竟聽誰的為好?理論上是要聽大都督的,那雍州都督不就徹底是個虛名了麽,裴該豈肯罷休?

索綝搖搖頭:“麴忠克焉肯相讓?”那廝打仗、用人是軟,但在攬權方面,可一點兒也不比我疲沓啊。再者說了,我跟他正不對付呢,我寫信去,他必然認定我是要收拾他,說不定立刻就跑去依附司馬保了哪!

“還是梁公致書為宜。”

梁芬擺擺手,說此事且再議——“然如我所言,裴文約若欲表達不滿,大可不必放言北進,收取馮翊、北地。我思其用意,或許有三……”

“請梁公指教。”

梁芬豎起一枚手指來:“其一,裴文約忠心為國,不貪名位,不避刀斧,唯思鞏固關中之守。”

索綝一撇嘴,那意思:我不信!

梁芬隨即又豎起第二枚手指來:“其意拮抗麴忠克也。彼固知我等立朝,不便插足,唯欲取關中兵柄,而麴忠克亦必不肯輕與……”咱們對權力不肯撒手,如你所言,麴允肯定也不樂意,即便咱們給裴該雍州都督甚至大都督號,那也不過一紙空文罷了——“是以欲勒兵北上,假意守牧二郡,其實尋機吞並麴部!”

索綝聞言,雙睛不禁一亮,連連點頭,說這是很有可能的。

他巴不得趕緊把麴允搞下台,省得那家夥整天和司馬保眉來眼去。雖說以裴該代麴允,或有前門拒狼,後門進虎之虞,但終究裴該年紀輕,有可能比麴允好糊弄一些。再者說了,司馬保殺過他裴家人哪,裴該應該不至於再去跟司馬保接近吧?只要兩家不聯手,則他索綝在長安就仍然是磐石之固。

“其三為何?”

梁芬說了,其三嘛,就是給祖逖讓道。裴該為祖逖開路,已經來長安摸過咱們的脈了,那麽他或許留下來以迎祖逖,或者退回河南去跟祖逖合流,但也有一條路,是先期北上,以待祖逖入關後可以加以呼應……

索綝聞言,不禁悚然而驚:“若果如此,祖士稚其志不在小也!”

梁芬說咱們光在這兒瞎猜也沒用,我的意思,再派人去找裴該,就說官位問題還可以商量,以此來探聽一下他的真意——上回派其族弟去,估計他未必肯往太深裏說,而且裴通終究年輕,也未必靠譜啊。

“如此,何人可遣?”

“吾長史李容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