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龍套的漂流奇遇(三)(第2/3頁)

棗嵩一瞪眼:“我不管汝等是否有所勾結,若非怕連累裴公,便將汝二人一並斬首,回復大司馬!”

陶德不禁略略打了個冷戰。旁邊兒裴憲急忙問道:“棗將軍,君看此事……當如何處?要不然綁上這廝……”一指還趴在地上,沒緩過氣來的盧志父——“前去向大司馬解釋?”

棗嵩搖搖頭:“若得此人證,恐怕裴公無私也有私了,大司馬必啟疑竇……”

你說跟劉演沒勾結,誰信哪?這個人一旦落到王浚手中,就怕酷刑之下,無所不招,胡亂攀扯,再掀起潑天的大獄來……到時候恐怕你裴景思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啦。

荀綽道:“不如殺之!”

棗嵩還是搖頭:“卻也不必殺。為今之計,只要將徐州來使與此人速速驅離幽州,到時候沒了對證,裴公便無性命之虞了……”

棗、裴、荀三人相互對視,各自心底洞明。

棗嵩之所以用探查裴憲真意為名跑來通傳消息,為的是答報裴憲的大恩。要知道在亂世之中,再加上王浚荒唐治理之下,幽州人心惶惶,於是各種莫名其妙的傳言就全都冒了出來,不僅僅有什麽“天子在何許?近在豆田中”,前不久還出現過一則童謠,說:“十囊五囊入棗郎。”這話是不是劍指棗嵩呢?王浚不能毫無疑忌。幸虧裴憲勸說王浚,說棗將軍是你的女婿,追隨多年,等若腹心,若連親眷都不能相信,那你還能相信誰啊?故此王浚只把棗嵩喚來,訓誡他要謹慎言行,而並沒有什麽實質的防範舉措。

棗嵩為此而深感裴憲的大德,常思有以報之,故此今天一聽說劉演的奸細混進徐州來使的隊伍,欲待與裴憲聯絡,他就急忙跑來警告裴憲。因為王浚向來多疑,就怕這事兒真的坐實了,裴憲會有性命之憂。

其實不必坐實,只要這盧志父不管活的還是死的,落到了王浚手中,王浚就能以此為要挾,勒令裴憲擁戴他僭位——裴憲之前說王浚篡位之心未顯,那只是掩耳盜鈴罷了。裴憲若是應允,一生令名付諸流水,若不應允,霍原就是前車之鑒!為今之計,只有趕緊把這燙手的山芋給拋出去,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臨漳奸細只是借機混入城中,壓根兒沒到裴府上來——如此才能夠撇清裴憲。

就算王浚仍然心懷疑慮——那是免不了的——但你毫無證據啊,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算想要懲處裴憲,你也得有合適的理由不是?裴憲終究不是霍原,門戶既高,官職又顯,還真不是拿什麽影兒都沒有的勾結遼東囚徒之類事情,所可以拿下問罪的。

那麽為什麽要把徐州來使——也就是陶德——一並趕走呢?怕的是王浚拿陶德當突破口,逼問甚至是攀誣裴憲。其實最方便是將這一行人一並殺光,毀屍滅跡,但棗嵩又怕生死關頭,陶德這類粗人會鋌而走險,導致事跡敗露,到時候把自己也給折進去。所以啊,我放你們一條活路,你們趕緊滾蛋吧。

裴憲連連點頭,贊同棗嵩之議,說正好快要戌時了,就讓他們趁著天黑離去好了。然而棗嵩還是搖頭:“嵩來時,大司馬有命,遣人秘密包圍裴公宅邸,恐怕彼等不易脫出。”

裴憲急得直搓手:“這可如何是好?棗將軍救我!”

棗嵩笑一笑,說我自然會搭救裴公,若非計議已定,我也不會來了。當下一擺手:“請進來吧。”話音才落,就見門外大搖大擺步進一個人來,約摸三十上下年紀,一張圓臉,科頭無帽——而且寸草不生,還是個禿子——身穿皮裘,足登皮靴。裴憲認得,急忙頷首致意:“原來是拓跋先生。”

這位“拓跋先生”也拱拱手,用並不怎麽嫻熟的中國話回復道:“我明日便要離開涿縣,前赴遼東,棗將軍突然遣人傳喚,要我秘密帶幾個人走——可是門外那些麽?”

棗嵩笑著一指地上趴著的盧志父,以及還杵在那裏的陶德:“還有此二人,都須改扮貴部衣飾,秘密從行,休使大司馬知曉。”

“拓跋先生”咧嘴一笑:“此事不難——我拓跋部的從人,哪個敢來搜檢?”

……

陶德和盧志父等人莫名其妙、身不由己地就被改換了衣飾,跟隨那位“拓跋先生”離開裴府,來到三條街外一棟不小的庭院之中。

院子裏紮著帳篷,散放著馬匹,來來往往全都是鮮卑人,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馬糞和羊肉混雜而成的詭異氣味,聞之使人欲嘔。

“拓跋先生”吩咐了:“與他們一頂帳篷,今晚好好歇息,明日一早,便要出城東去。”

陶德聞言,不禁愣了一下,忙問:“為何東去?”

通過“拓跋”這個姓,他大致猜到了這夥鮮卑人的身份,應該是代地拓跋部的使者,不知道因為何事跑到涿縣來見王浚,然後明日一早便要啟程出發,正好把自己帶離幽州。可是,拓跋部不是在西邊兒嗎,為什麽卻還要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