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龍套的漂流奇遇(二)(第2/3頁)

在要怎麽對待長安小朝廷的問題上,王浚見天兒與臣僚商議,潛台詞就是:我不打算承認,但沒有理由,你們趕緊給我找個理由出來!這一日,他正在與女婿、散騎常侍棗嵩開小會呢,門上來報,徐州裴該遣使致意——先把書信呈上來,王浚一邊拆看,同時召喚陶德報名而入。

裴該在信上寫得很客氣,先恭維了一番王浚,然後說我聽聞叔父裴景思在王公麾下,希望王公好好地看顧他;最後委婉地提了提石勒的問題,說此獠豺狼之性,既然已經率軍入冀,就在王公隔鄰,您可千萬謹慎,莫要中了他的奸計啊。

裴該知道倘若上來就直言勸說王浚不要相信石勒,不但難起效果,反倒容易引發王彭祖的反感——那家夥可是驕傲、剛愎得很哪——故此這第一封信主要是打個招呼,聯絡一下感情,具體該怎麽應對石勒,還得靠自家叔父裴憲去敲邊鼓。可即便如此,王浚也已經很不滿了,隨手把書信遞給棗嵩,冷笑道:“區區孺子,竟也敢來教訓我!”

裴該你家門再烜赫又如何?你本人才不過二十出頭啊,我聽說你就帶著幾百人渡江而北,然後頓足淮陰不敢北上,手裏只有兩三個郡國,竟然得拜徐州刺史、青徐都督——特麽的這小朝廷的官位也太廉價了吧!你我相隔千裏,八杆子打不著,你要跟你叔父聯絡,先給我來封信拜問一下,本是人情世故;但冀州是我本屬,冀州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一個毛都沒長全的小孩子來插嘴!

棗嵩雙手接過信來,讀了一遍,微微而笑:“裴文約也是好意,書中並無不恭之辭,丈人不必動怒。”

正說著話呢,陶德進來了。王浚一瞧這送信人,又是氣不打一處來——你堂堂名門之後、三品大員,我又官居二品,你怎麽著得派名士人過來送信吧?就派了一個部曲大老粗過來嗎,據說還是先問劉演借了路?難道你就如此輕視我不成麽?!

當下強按怒火,隨便問了幾句,便吩咐陶德退下了——“貴主好意,我已心領,書便不回了。汝且去拜問裴景思吧。”吩咐棗嵩,賢婿去給他指指路。

棗嵩的態度倒並不如他嶽丈一般倨傲,不但把陶德送出來,還專門派人領引他們去見裴憲。正巧趕上從事祁弘來找王浚奏事,棗嵩也就撇下陶德他們,與祁弘並肩而歸。

祁弘三言兩語,把事情跟王浚說清楚了,隨即便問:“適才署外那些,是什麽人?”

王浚隨口答道:“徐州裴文約所遣,特來拜問裴景思。”

祁弘一皺眉頭:“我見行中一人,身短而黑,塌鼻闊口,得無為範陽盧簡鞅乎?向聞他在臨漳劉演處,如何也跟隨到此?”

棗嵩忙道:“徐州來使先至臨漳,想是臨時招募的向導。”

祁弘搖搖頭:“劉演何以使一吏員為向導?而彼至我處,可有向明公剖露身份?若然不曾,恐有別謀——得無與裴景思有所聯絡麽?”

王浚一皺眉頭:“果然如此麽?卿可看清楚了此人?”

祁弘笑笑,說我就是範陽人啊,跟那盧志父本是同鄉。不過他大戶人家出身,估計不認得我,但此人長相非常醜怪,所以我一眼就能認出他來,那是斷然不會認錯的。

王浚一拍幾案:“此必劉演使其為間無疑!”就要下令派人捕拿。棗嵩趕緊攔阻:“不管此人是否身負使命,裴氏部曲都未必知曉,若急於捕拿,恐壞幽、徐之好。且若裴景思並無惡意,丈人如此操切,反易啟其疑竇,弱其忠心。不如小婿也前去拜會裴景思,察其心意,窺其所謀,若真與臨漳有所苟且,丈人再下令捕拿不遲。”

王浚說好吧,你去,但是——“先密遣人將裴景思宅邸圍了,以免走脫!”特麽的劉演你竟敢派人來我幽州挖墻角,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必要砍下那個姓盧的腦袋送回給你!

……

這個時候,裴憲正閉門家中坐,在與好友荀綽商討近一段時間來的幽州政局呢。

荀綽字彥舒,潁川人,乃是名臣荀勖之孫,雖然才只剛三十出頭,但是文名很盛,也曾經擔任過下邳太守和司空從事中郎,故此在投靠了王浚之後,王彭祖便待以賓客之禮,與裴憲一同擔任尚書。

要說當時王浚轄區內家門最烜赫,賢名最響亮的,那就非裴憲、荀綽,以及燕國名賢霍原三人莫屬了,然而霍原幾天前才剛掉了腦袋……裴憲、荀綽難免兔死狐悲,因此才會聚在一起商議。

荀綽一見面就問裴憲:“霍休明(霍原)究竟因為何故而罹難?按其罪狀,是遼東囚徒三百人依山為賊,欲劫之以為主事,而既雲‘劫’,可見休明並未通謀,既然如此,何可以不實之罪而擅殺之?”

裴憲苦笑著反問道:“大司馬欲殺人,還用理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