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捉襟見肘(第2/3頁)

祖逖點頭道:“‘堅忍不拔’四字,正可形容越石。”頓了一頓,又說:“文約所想不差,根據為敵所奪,若是他人,或許頹唐,一敗而走,若是越石,必謀恢復。”

裴該說那就是了——“若被叛賊久占晉陽,根基穩固,恐劉越石難歸並州,加之至親遇難,劉越石復仇之心,只有比祖君更甚,他又豈會久居常山?我意二三月間,必將西逾太行,重入並州。而二三月內,祖君以兩千弱卒,能夠在豫州站穩腳跟麽?”

祖逖輕輕搖頭。裴該趁勢問道:“如今士卒訓練如何?”

他們從長江岸邊拉來了兩千流民,再加上於路招募,以及要求各塢堡派人來應兵役,協守淮陰,這時候祖逖麾下已經有了三千多人。但是祖逖也說了,才剛經過一個多月的訓練,只能說勉強成軍,戰鬥力還真是無法保證。尤其是武器缺口很大,直到今天,將近半數的士兵仍然還只能扛著竹竿、木棍……

裴該笑一笑:“如此,則祖君即便西進,不足為劉越石之援,反倒是荀司空之累了。劉聰將三五千精銳,便可摧破君之所部,如何牽絆他西進關中的步伐?祖君且息憤怒,當三思而後行啊。”

祖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拱拱手:“文約所言是也,是我操切了。”然後又補充一句:“文約運籌帷幄,能知千裏之外事……”算不上“決勝千裏”,只是“能知”而已——“我不如也。”

裴該心說你倒無須妄自菲薄,也不必要誇我,我之所以安然若素,純粹因為知道歷史的走向。在他記憶中,令狐泥召引胡漢軍襲擊晉陽,這並不是劉琨勢力的終點,劉琨應該在不久後便得到鮮卑兵的援助,一口氣殺了回去,還把劉粲殺得大敗。劉琨後來是被石勒打敗的,究其根由,是因為拓跋鮮卑內亂,他失去了強援之故。因此劉琨便又轉向去聯絡段氏鮮卑,跟段匹磾約為兄弟——最後他就死在了這義兄弟手上。

所以啊,並州危局只是暫時的,祖士稚你真不用太著急。當然更重要的話裴該沒說出口:關中那就是一個大泥潭,你救不了他們,別一不小心把自己也給陷進去,反為不美。

此時一看祖逖終於鎮定了下來,暫且打消了出兵的念頭,裴該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你著急走不要緊,問題現在兵還沒有練成,你能給我留下幾個人來?我是大不了由甄隨他們保著,應該可以順利逃歸江東,但你就會跟歷史上一樣,沒有後方根據地而一頭向西撞去,就怕結局會比原本更加糟糕啊——因為你走早了。

就此開始跟祖逖商討軍事問題:“我聽聞,即苦練成軍,若初臨陣,亦難當百戰之師,然否?”祖逖點頭,說確實是這樣沒錯。裴該笑一笑:“則今所招募流民,尚未見血,如何可西出以當胡騎?聽聞郡內尚有盜賊肆虐,祖君何不率部討之,使其知戰?”

祖逖說我也正有這個想法,以戰代練。於是裴該就建議祖逖留下幾百人守城,把剩下的兵馬都拉到屯墾地去,一方面協助平整土地,另方面也保護屯墾地,然後便可以之為根據,四下剿賊,尤其是——“我命衛因之勘查鹽政,官家既棄之,料必有人奪占鹽田,若不能順利收回,祖君也當往助,相應征剿。”祖逖答應了。

“此外,鹽瀆非止有鹽,尚且有鐵,亦可前往接收,打造軍械。”

祖逖才剛點頭,旁邊兒卞壸卻表示異議:“使君前往鹽瀆,據聞署一從事,使其管理鹽政、鐵政,定額輸往淮陰。既有成制,豈可再使祖君前往接收?”

裴該笑笑:“若其曉事,自然恭迎祖君,若不曉事,罷之可也。”一指祖逖:“我白版署之為郡從事,祖君是郡守,自可罷免。”卞壸皺眉道:“使君初至州中,當以仁信立身,豈可施此詭詐之術?愚弄百姓,非君子當所為也!”

裴該暫時懶得跟他多做解釋,只說:“當信則信,當詐則詐,亂世中不得不然。”說著話連使眼色。

卞壸還以為裴該有什麽特別的考慮,只是不方便宣之於口而已,所以眉頭仍然皺著,卻不再表示反對了。可是沒想到,等祖逖走了以後,裴該不但不再詳加解釋,反而關照卞壸,說等鹽瀆第一批鐵送到縣中,估計祖逖已經走了,到屯墾地去啦,你千萬把鐵料全都扣下,一斤都不要給祖逖——咱們拿來鑄農具,別給他鑄兵器!

卞壸說先農後兵,穩定了地方才好強軍,也省得祖逖再得著什麽消息,著急就要西進,這點我理解,但——“若祖君來索要,如何辦?”裴該笑道:“君可與言:‘鹽瀆大有,可即往取,何必貪此錙銖之利?’”

卞壸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使君,專行詐術,恐非君子立身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