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希臘王朝的絕滅及歐洲的悲傷和恐懼(1453—1481 A.D.)

希臘王國在歐洲和亞洲剩余的領土,全部交給土耳其軍隊處置,但是這兩個王朝[270]曾經都在君士坦丁堡實施統治,他們最後的滅亡也就標志著東羅馬帝國的終結。摩裏亞的藩王德米特裏烏斯和托馬斯是帕拉羅古斯皇族僅存的兩兄弟,對於君士坦丁皇帝的死和君主國的毀滅深感震驚。他們知道毫無抗拒的希望,就準備與出身高貴和命運相同的希臘人一起遠離奧斯曼的魔掌,要到意大利去尋找棲身之地。勝利的蘇丹滿足於1.2萬個達克特金幣的貢金,他們最初的恐懼得以消除。當他將野心全部傾注於如何在歐洲大陸和一些島嶼搜尋獵物時,他放任摩裏亞安然度過了7年的時光,但是這段緩刑期卻在哀傷、爭執和痛苦中度過。地峽的防壁不斷修復又不斷被摧毀,300名意大利弓箭手已無法守備太長時間。通往科林斯的鑰匙也掌握在土耳其人手裏,他們從夏季的寇邊行動中歸來,帶回大批俘虜和戰利品,受到傷害的希臘人發出怨言,但沒人理會,有人聽到後還表示厭惡。四處漫遊的阿爾巴尼亞人部族靠著放牧和搶劫為生,使得這個半島充滿掠奪和謀殺。兩位藩王向鄰近的土耳其將領乞求危險而又羞辱的救援,當他平定叛亂以後,教訓和斥責成為他們爾後行動的準據。無論是雙方的血緣關系還是在聖餐禮和聖壇前反復發出的誓言,甚至是基於需要的更強烈壓力,都無法平息或暫停內部的爭執。他們用火和劍蹂躪對方的世襲產業,來自西方的救濟和援助耗費在國內的敵對行動中,他們的力量被用於野蠻和任性的處決上。弱勢的對手出於悲痛和報復,求助具有最高統治權的主子。等到作物成熟的復仇季節,穆罕默德宣稱自己是德米特裏烏斯的友人,率領一支無敵的部隊進軍摩裏亞,當他據有斯巴達以後,蘇丹說道:“你的實力過於衰弱,無法控制這個多事的行省,我準備娶你的女兒,好讓你在安全和光榮中度過余生。”德米特裏烏斯在嘆息之余只有聽命,獻出自己的女兒和城堡(1460 A.D.),跟隨他的國君和女婿前往哈德良堡,得到色雷斯的一座城市和附近的因布羅斯島、林諾斯島和薩摩斯拉斯島,以維持自己和隨從人員的生活。

第二年,德米特裏烏斯有了一個命運乖戾的夥伴,是科穆寧家族最後的成員,在君士坦丁堡被拉丁人攻占後,曾經在黑海之濱建立起一個新帝國。穆罕默德在征服安納托利亞的過程中,曾經用一支艦隊和軍隊包圍大衛的都城,大衛竟敢自稱是特拉布宗的皇帝。[271]蘇丹在整個談判中只提出一個簡短而專橫的問題:“你是願意交出王國來保住生命和財產?還是寧願同時喪失你的王國、財產和生命?”軟弱的科穆尼努斯被恐懼和穆斯林鄰邦的榜樣所征服:錫諾普的君王[272]接受類似的招降,拱手送出有400門大炮和1.2萬名士兵把守的防衛森嚴的城市。特拉布宗的投降按照條款忠實履行(1461 A.D.),皇帝和家人搬遷到羅馬尼亞的一座城堡,但是由於有人懷疑他與波斯國王暗中通信,大衛和整個科穆寧家族全部成為征服者猜忌和貪婪的犧牲品。嶽父的身份也無法長久保護不幸的德米特裏烏斯免於流放和籍沒的懲處,他的卑躬屈節倒是獲得蘇丹的同情和藐視,追隨的下屬人員全都遷居君士坦丁堡,獲得5萬阿斯珀年金可以紓解窮困的生活,歷經長久的歲月最後穿著僧侶的服裝過世,帕拉羅古斯終於從塵世主子的控制下得到解脫。

提起德米特裏烏斯的奴役生活和他的兄弟托馬斯的浪跡天涯,哪種更令人感到羞辱,這倒很難說。在摩裏亞被敵人占領時,藩王帶著一些身無長物的擁護者逃到科孚,然後再轉往意大利。他的頭銜身份和所受的苦難,還有使徒聖安德魯的頭顱作為奉獻的遺物,使他獲得梵蒂岡的禮遇,然而他只能從教皇和紅衣主教的手中領取6000達克特金幣的年金,永無止境地過著悲慘的生活。他的兩個兒子安德魯和曼紐爾在意大利接受教育,長子被敵人極其輕視,被朋友視為累贅,生活格調的低下以及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為人所不齒,唯一能夠繼承的權利是頭銜,後來被他陸續賣給法蘭西和阿拉貢的國王。[273]查理八世[274]在短暫的權勢高峰時期,激起雄心壯志想要將東部帝國與那不勒斯王國合並,舉行盛大的典禮,穿上紫袍自封奧古斯都。看到法蘭西騎士的接近,希臘人真是欣喜若狂,奧斯曼帝國感到膽戰心驚。[275]托馬斯的次子曼紐爾·帕拉羅古斯想要重遊故國,他的回歸不會帶來危險,土耳其政府當然表示歡迎。他在君士坦丁堡過著安全而舒適的生活,最後由基督徒和穆斯林相當體面的行列為他送葬。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一種高貴的動物,處於豢養的狀況便拒絕繁殖後代,那麽皇家的末代王孫應該可以歸於格調更為低賤的品類。他接受慷慨的蘇丹贈送的兩名美女,死後留下一個兒子,無論穿著還是宗教都像土耳其人的奴才,逐漸被人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