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法蘭克人進軍以及對耶路撒冷的圍攻與征服(1098—1099A.D.)

法蘭克人出於明智或機遇延緩了他們的入侵行動,要等到土耳其帝國陷入衰弱的狀況才下手。初期三位蘇丹運用氣度宏大的治理之道,亞洲的王國在和平與公正之中恢復統一的局面,他們親自率領兵多將廣的軍隊,作戰的勇氣與西方蠻族不相上下,在紀律和訓練方面占有優勢。但是在十字軍的時代,馬立克沙王的四個兒子爭奪繼承權,私人的野心沒有察覺到公眾的危險。他們的運道處於不斷變化的境地,皇室的家臣不知道也不關心真正要效忠的目標。28個埃米爾打著克波加的旗幟進軍,這些人原本是他的對手或敵人。他們從美索不達米亞和敘利亞的市鎮和帳篷中急著征召兵員,土耳其的百戰雄師越過底格裏斯河運用或消耗在內戰之中。埃及的哈裏發抓住了土耳其衰弱和混亂的大好機會,恢復已失去的古老統治權利。他的蘇丹阿菲達爾圍攻耶路撒冷和提爾,驅逐奧爾托克的子女,讓法蒂瑪世系在巴勒斯坦重新掌握民事和宗教的權勢。[67]他們聽說基督教的大軍從歐洲向亞洲進發,感到大為驚異,很高興西方蠻族在會戰和圍攻中擊潰土耳其的勢力。無論如何,土耳其人是教派和國家的敵手。但是這些基督徒同樣也是先知的世仇,自從他們占領尼斯和安條克以後,埃及人逐漸明了十字軍的動機,知道他們會繼續向著約旦河甚或尼羅河前進。

開羅的寶座和拉丁人的營地維持著信函和使者的交往,關系的密切或冷落視戰爭的發展而定。他們之間表現出的自以為是的對立態度,完全是愚昧無知和宗教狂熱所產生的結果。埃及的大臣用傲慢的口氣宣稱,或許會用溫和的語調暗示,他們的君主是真正的信徒領袖,要從土耳其人的高壓統治下拯救耶路撒冷,朝聖者要是能將人數分散而且放下武器,就會在耶穌的墓地受到安全而友善的接待。哈裏發穆斯塔利相信十字軍處於即將敗北的情勢,藐視他們的武力,監禁派去的代表。安條克的征服和勝利使他感到害怕,為了懇求所向無敵的勇士,贈送馬匹、絲袍、花瓶和成袋的金銀作為禮物。他們在評估這些首領的功勛或勢力之後,決定首先接納博希蒙德,戈弗雷排在其次。十字軍的答復非常肯定而且眾口一詞。他們拒絕去探究穆罕默德信徒私下的主權要求或認定,不論這些人使用哪種名義或是哪個民族,耶路撒冷的篡奪者就是他們的敵人。不要再去想規定朝聖的方式和時程,只有及時投降為上策,他們應該趕快將城市和行省全部交出來,這是屬於基督徒的神聖權力,如果這樣做可以將之當成盟友,否則就會受到大禍臨頭的攻擊。

但是就在十字軍擊敗克波加,光榮的獎品就在眼前可以伸手攫取的時候,對耶路撒冷的攻擊還是延遲了10個月(公元1098年7月—1099年5月)。他們的熱誠和勇氣在勝利的那一刻已經冰消瓦解,他們不願一鼓作氣地趁勢進軍,而是要完全松弛下來享受敘利亞的奢華生活。我們發現十字軍停止作戰的主要原因,在於缺乏足夠的兵力和下屬的單位。在安條克的攻防戰鬥中,士兵們承受了極大的辛勞和痛苦,騎兵部隊都已損耗殆盡,饑饉、疾病和逃亡使每個階層都損失了數以千計的人員。對於充沛的資源不知節儉運用,浪費的結果造成第三度的饑荒。暴飲暴食和物資匱乏的交替作用產生流行的瘟疫,有5萬名朝聖者被奪去性命。幾乎沒有人能夠控制全局發號施令,根本沒有人願意聽命服從。對外的畏懼可以抑制內部的宿怨,等到危難的狀況解除,敵對的行為或情緒再度死灰復燃。鮑德溫和博希蒙德的運道和財富激起戰友的嫉妒心;他們召募最勇敢的武士前去防衛新成立的公國;雷蒙伯爵對敘利亞的腹地進行無益的遠征,耗盡了他的部隊和錢財。

整個冬季在爭執四起和騷動混亂的狀況下度過,等到春天,又恢復了榮譽和宗教的情操,低階士兵受到野心和猜忌的影響較少,首領的怠惰激起憤怒的喧囂。強勢軍隊的殘部在5月由安條克向拉奧狄凱亞進軍,在4萬拉丁人當中,可以立即服勤的人員只有1500名騎兵和2萬名步卒。從利巴努斯山到海岸的行軍都很順利,沿海地區的熱那亞和比薩商人慷慨供應缺乏的補給品。的黎波裏、提爾、西登、亞克和愷撒裏亞的埃米爾奉上大量的捐獻,允許十字軍自由通行,保證要遵循耶路撒冷的先例。十字軍從愷撒裏亞出發向著內陸前進(公元1099年5月13日—6月6日),他們的教士認出利達、拉姆拉、伊茂斯和伯利恒這些神聖的地點,一旦遠遠看到聖城,十字軍就會忘記所有的勞累,宣示他們應得的報酬。

耶路撒冷的圍攻作戰值得懷念,不僅次數很多而且極為重要,在這方面聖城享有大名。經過漫長和堅持的鬥爭之後,巴比倫和羅馬才能壓制人民的頑抗,崎嶇的地面或許可以取代堡壘的作用,對於很容易進入的平原,則要用城墻和高塔來加強防禦的能力。在十字軍的時代,這些阻礙的作用變得極為微弱。堡壘在過去全部受到摧毀,雖然經過修復,但還是不夠理想,猶太人的民族和宗教已被永久驅離。但天然的形勢比起人事的滄桑還是更難以改變,耶路撒冷坐落的位置發生了局部的遷移,沒有過去那樣險峻,但仍舊是一座堅城,可以抗拒敵軍的攻擊。埃及的薩拉森人從最近一次的圍攻和三年的占領經驗中,知道這個地方的弱點何在,經過相當程度的彌補和改進,無論是榮譽或宗教都不容他們棄守不顧。阿拉丁是哈裏發的部將,受命負責防務,他的策略是努力約束當地的基督徒,讓他們感到畏懼,威脅他們說,聖墓會隨著他們一起毀滅;然後用獲得現世和永恒的報酬的保證來鼓勵穆斯林。據說他的守備部隊有4萬土耳其人和阿拉伯人,如果他能集結2萬居民,整個的兵力已經超過圍攻的軍隊。要是拉丁人的實力和人數都已減少,還能掌握整座城市約有4000碼(相當於2.5英裏的長度)[68]的周長,那麽他們為什麽要下到本·赫農的谷地和凱德倫的急流,[69]或者是趨近南邊和東邊的懸崖,難道這些地點還能給他們帶來希望或是畏懼?他們的圍攻更為合理的方向應該是指向城市的北邊和西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