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絲綢對羅馬帝國的影響和後來的發展(527—565 A.D.)(第2/3頁)

在中國繁華的首都,粟特人的商隊被當成進貢國家的使臣,受到優渥的款待,只要他們能夠安全返國,大膽的冒險就能獲得極為優厚的利潤。從撒馬爾罕到陜西最近的市鎮是艱辛而危險的旅程,至少需要60天,長則80天到100天。他們渡過錫爾河後就進入了沙漠,除非軍隊和地區的守備部隊加以約束,否則遊牧族群會將市民和旅客都當成合法掠奪的對象。運輸絲綢的商隊為了避開韃靼的強盜和波斯的暴君,探勘出一條位置更靠南邊的路線。他們越過西藏的高山,順著恒河或印度河而下,在古澤拉特和馬拉巴爾的港口,耐心等待一年一度西方船隊的來到。[124]沙漠雖然危險,但比起難以忍受的勞累、饑渴和拖延時日還是要好過得多。以後很少人再有這種打算,僅有一名歐洲人通過那條乏人問津的路線,為自己歷盡困苦而自鳴得意,他在離開北京以後,花了9個月的時間才抵達印度河口。

不過,開放的海洋可供人類自由地交往。中國從黃河到北回歸線的各省,都被北部的皇帝征服和教化。在基督紀元開始的時代,這個地區就已經滿布著居民和城市,到處種植桑樹養蠶,生產絲綢。要是發明羅盤的中國人擁有希臘人或腓尼基人的天分,那他們就會向著南半球進行開發。我沒有資格判斷也很難相信,中國人的長途航行曾抵達波斯灣或好望角。[125]但他們的祖先可能與現代的子孫一樣努力與成功,航海的範圍從日本群島延伸到馬六甲海峽,或許我們可以稱之為“東方的赫拉克勒斯之柱”。在始終保持能看到陸地的情況下,沿著海岸抵達頂端的阿欽海岬[126],每年總有10到20艘船來到此地,上面裝滿中國的貨物,包括各種工藝產品,甚至還有工匠在內。蘇門答臘和對面的半島被很含混地描述[127]為生產金銀的地區,托勒密的地理學曾經提到這些商業城市,指出它們的財富並非全部來自礦產。蘇門答臘和錫蘭之間的直線距離大約是300個裏格,中國和印度的航海人員依靠飛鳥指示航向,或是乘著季風,就是方形船也能安全穿越海洋。這種船在制造的時候不用鐵釘,以椰子樹葉編成牢固的繩索將船連接起來。

錫蘭又稱塞倫底布或塔普洛巴納,由兩個敵對的君主分治:其中一位據有山地、大象和晶瑩剔透的紅寶石;另一位享有更為實際的財富,國內的特產、國外的貿易和寬闊的海港特林奎馬爾[128],成為東方和西方船隊的集散中心。這個人情味濃厚的島嶼,離兩端的國家航程大致相等(有人已經計算過),中國的絲商把買來的沉香、丁香、豆蔻和紫檀木裝在船上,與波斯灣的居民維持自由而且利潤很高的商業活動。波斯國王的臣民頌揚他的權勢和偉大,認為已經沒有可與之匹敵的對手。有名羅馬人單純以旅客的身份,乘坐埃塞俄比亞人的船只到過錫蘭,他拿出阿納斯塔修斯的金幣,與波斯人不起眼的銅錢做比較,駁斥他們那種狂妄無知。[129]

絲成為不可或缺的商品,波斯人控制著陸地和海洋,主要的供應來源被他們壟斷,查士丁尼對此非常憂心,臣民的財富不斷流入一個充滿敵意而又崇拜偶像的國家。埃及的貿易和紅海的航運隨著繁榮的帝國走向衰敗,同樣遭遇沒落的命運。一個積極進取的政府應該恢復這些地區的貿易和航運,除此之外羅馬人的船只還要可以航行到錫蘭、馬六甲甚或中國的港口,去購買所需的生絲和織物。查士丁尼采取了一個更溫和的計劃,請求同是基督徒的盟友埃塞俄比亞人給予協助。他們新近獲得了航海的技術、貿易精神和阿杜利斯海港[130],這個地方是一位希臘征服者最值得炫耀的戰利品。埃塞俄比亞人沿著非洲的海岸深入赤道地區,搜尋黃金、翡翠和香料,但是他們很明智地放棄了這一實力懸殊的競爭,因為波斯人靠近印度市場,與他們相爭,必然會受到挫敗。

皇帝為此感到失望,直到後來發生了一起出乎意料的事件,他的願望才獲得滿足。福音的教誨已經傳到印度,一位主教在馬拉巴爾的胡椒海岸領導聖托馬斯的基督徒,錫蘭也建立了一座教堂,傳教士追隨貿易的足跡到達亞洲的盡頭。兩個波斯僧侶長期居住在中國,或許是皇家的都城南京,這裏的君王信奉外國的宗教[131],事實上他接見過錫蘭島派遣的使節。波斯的僧侶在虔誠傳教時,見到中國人的普通服裝都是絲織品,感到非常驚奇,還看見成千上萬在飼養的蠶(不論是在樹林還是家庭裏),從前這是皇後的工作。[132]他們很快了解,要想運走生長期短促的昆蟲,是不切實際毫無用處的事,但是蠶卵可以孵出很多後代,容易保存,也能在遙遠的地區培育。對於波斯的僧侶來說,愛國心比不上宗教或利益的吸引力。他們經過長途的跋涉,抵達君士坦丁堡,將計劃詳盡報告給皇帝,獲得查士丁尼的首肯,被給予豐盛的賞賜和優渥的許諾作為鼓勵。然而就君王禦用的歷史學家看來,高加索山下的一場戰役,比起傳教士經商的辛勞,更值得詳細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