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絲綢對羅馬帝國的影響和後來的發展(527—565 A.D.)

在羅馬城淪為化外之地以後,帝國仍舊保有它在亞得裏亞海以東征服的一些民族,疆域一直到達埃塞俄比亞和波斯的邊界。查士丁尼統治64個行省和935個城市[113],整個地區真是得天獨厚,無論土地、位置還是氣候都極為有利,而且人類文明的進步,從古代的特洛伊到埃及的底比斯,不斷沿著地中海海濱和尼羅河兩岸傳播。埃及是眾所周知的富饒之地,曾經解救亞伯拉罕[114]的苦難,同樣那片南北狹長而人口眾多的地區,至今每年仍能向君士坦丁堡出口26萬誇特的小麥。[115]查士丁尼的首都還一直接受西頓供應的產品,15個世紀前荷馬曾在詩篇中稱贊其事[116]。植物生長所需的地力,沒有因2000次的收成而耗盡,由於農人的技術、肥料的增多和及時的休耕,不僅能夠恢復生產,並且更為加強。家畜的數量已經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樹木的種植、房舍的建築以及勞動和享受生活的工具,延續的時間比起人的一生還要長久,在後代的照顧之下得以累積生產的成果。一些最基本的技藝由傳統保存下來,隨著經驗的積累使之更加簡化。勞動的分工和交換的便利,使得社會日益富足,每個羅馬人的居住、衣著和飲食,都要靠1000雙手的辛勤勞動。織機和梭杆的發明可以歸之於神的恩賜,每個時代和各種不同的動物和植物產品,像是獸毛、生皮、羊毛、麻、棉以及最後的絲,經過人為的加工,用來遮蓋或是裝飾人類的身體。它們被漂染成各種永久性的顏色,能夠用筆墨彌補織機功能之不足。在模仿自然之美選擇顏色的時候[117],可以盡情表現個人的品位和時尚。但是有一種深紫色[118],是由腓尼基人從一種貝殼中提煉獲得的,專門供應皇帝本人和皇宮使用,而且明文規定,大膽臣民如果敢僭用皇家的特權,將視同叛國罪加以懲處。

無須我多加解釋,大家知道絲[119]是從一種幼蟲的消化器官裏吐出來,然後結成金黃色的繭,最後這條毛蟲從裏面鉆出來變成蠶蛾。在查士丁尼統治的時代以前,只有中國人知道,蠶要用桑葉來喂養。像是松樹、橡樹和白楊的毛蟲,遍布亞洲和歐洲的森林,但是飼養和培育都很困難,產量也無法確定,除了靠近阿提卡海岸的小島開俄斯,通常都沒有人理會。開俄斯有一名婦女發明了這項產品,用吐出的絲織成薄紗供女性專用,很長一段時間在東部和羅馬備受贊譽。無論是梅德人還是亞述人,他們的服裝是否運用這種材料,引起大家的懷疑。維吉爾是第一位提到此事的古代作家,他說中國人從樹上采取柔軟的羊毛,這種誤解和真實狀況相比也不足為奇,後來才慢慢知道有一種價值極高的小蟲存在,是為各民族提供奢侈品的頭號技師。提比略在位時,這種稀少而又文雅的奢侈品,被生活嚴肅的羅馬人指責。普林尼用稍嫌做作而有力的語言,抨擊人們貪財求利的心理,為了有害的目的探勘地球遙遠的盡頭,尋找在眾人看來近乎裸體的服裝,貴婦人穿上會全身透明。這種衣物可以顯示手足的轉動和皮膚的顏色,用來滿足虛榮或挑起情欲。

中國的絲織品很緊密,腓尼基的婦女有時會將它拆散開來,再將亞麻的纖維混紡在裏面,松散的質地使貴重的材料倍增價值。[120]普林尼時代以後這200多年,純絲或混紡的絲織品限定為女性使用。埃拉伽巴路斯具有婦女的陰柔習性,是第一個穿著絲綢衣物的名人,玷汙了作為皇帝和男子漢的尊嚴。爾後羅馬和行省有錢的市民,也在不知不覺中效法這種先例。奧勒良抱怨1磅絲在羅馬要賣12英兩的黃金,但是供應隨著需求而增加,價格自然也就下跌了。如果發生意外事件或實施專賣,有時也會使價格高過奧勒良的標準,提爾和貝裏圖斯的制造商基於同樣的情況,有時被迫滿足於僅收取那過高價格的九成。從產地進口的絲織品大部分耗用在查士丁尼的臣民身上,有人認為需要制定法律,使喜劇演員與元老院議員的服裝有所區別。他們仍然更熟悉地中海一種被稱為海蠶的貝類,這種大型珍珠貝貼在巖石上面,長出質地細致的毛發,可以用來織成衣料。羅馬皇帝原本出於好奇而非實用的緣故,將這種特殊材料做成的長袍當作禮物,送給亞美尼亞的總督。[121]

絲綢通過駱駝商隊跨越整個亞洲,從中國的海岸被運輸到敘利亞海岸,這一行程長達243天,但價值昂貴的商品並不需要很大的數量,便足夠支付陸上運輸的費用。這些絲綢很快被經常前往亞美尼亞和尼西比斯市場的波斯商人送到羅馬人手裏。但是這種貿易在休戰期間,會受到貪婪和嫉妒的壓制;而到了敵對君王的長期戰爭時,更是會完全中斷。波斯國王出於驕傲的心理,把粟特甚至塞裏卡也算成帝國的行省,但是波斯真正的疆域是以阿姆河為界,要想越過這條河與粟特人進行有利可圖的接觸,則完全要視征服者的意願而定,白匈奴人[122]和突厥人先後統治這個勤奮的民族。然而在號稱“亞洲四大花園之一”的地區,就是最野蠻的統治,也不會將農業和貿易徹底毀滅。撒馬爾罕和波卡拉這些城市據有優越的地理位置,可以用來進行各種產品的交換,他們的商人從中國[123]購買生絲和絲織品,運到波斯後再供應給羅馬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