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北方遊牧民族的遊獵和部落的統治(第2/2頁)

但是專制君王的權力在西徐亞的荒原中從來沒有得到過認可。可汗的直接管轄權只限定在自己部落的範圍內,皇家的特權因古老的部族會議制度而受到制約。韃靼人的庫利爾台,也就是節慶大會,定期在春秋佳日的平原之上舉行。統治家族的王侯、各部落的穆薩,帶著孔武有力、人數眾多的隨從,乘坐在馬背上參與集會。雄心勃勃的君王在詢問大家的意願以後,就可以校閱武裝民眾的實力。在西徐亞或韃靼民族的制度中可以發現封建政體的雛形,但是這些敵對民族之間的宿仇有時會造就實力強大的專制帝國。戰勝者脫穎而出,讓其他王侯處於從屬的地位,收取他們的貢金來充實戰爭資財。這些由遊牧民族組成的強大的專制帝國重視武備而增強他們的軍事力量,進而將征服行動擴展到歐洲或亞洲。而一旦征服了那些繁華的地區,北方功成名就的牧人屈從於藝術、法律和城市的同化力量,傳入的奢華生活在摧毀民眾的自由權利後,腐蝕帝座的基礎。[311]

目不識丁的蠻族在經常性的遠距離遷移中,無法記錄年代久遠的歷史事件,現代的韃靼人根本不知道祖先的征戰行為。[312]我們所了解的西徐亞人歷史,是來自他們與文明的南方民族相互間的交往,像是希臘人、波斯人和中國人。希臘人在黑海上航行,沿著海岸建立殖民地,雖然不夠深入,還是能夠逐漸發現西徐亞人的大致情況。他們從多瑙河和色雷斯的邊界,一直遷移到冰凍的梅奧蒂斯海,那裏一整年都是冬天,而高加索山則被詩意地描寫成地上的終極界線。詩人以人雲亦雲的態度贊美遊牧生活的豪情詩意,[313]認為好戰蠻族的數量和實力能輕易地抗拒希斯塔斯皮斯之子大流士的大軍[314]。他們這種唇亡齒寒之憂倒是有幾分道理。

波斯國王向西部征討,一直到多瑙河的兩岸以及歐洲部分的西徐亞邊界,帝國的東部行省暴露在亞洲的西徐亞人眼下。平原上野性未馴的居民越過烏滸河和藥殺水兩條大河,前進路線直接指向裏海。伊朗人和圖蘭人之間經久不息的交鋒,令人難以忘懷,成為歷史和傳奇的最佳題材。羅斯坦和阿斯芬迪爾是神話人物,也是波斯的民族英雄,保衛自己的國家對抗北方的阿法拉斯亞人,同時也效法蠻族絕不服輸的精神,就在這一片地方,力拒居魯士和亞歷山大所向無敵的大軍。[315]

在希臘人和波斯人的心目中,西徐亞的真正地理位置是這樣的:東邊以伊穆斯山或卡夫山為界。亞洲那些難以逾越的絕境和人跡罕至的景色,則為無知所掩蓋,或因杜撰的想象之詞而使人迷惑不已。但是這些難以抵達的區域,早就安居著一個勢力強大、文明發達的民族。[316]要是按照傳統的說法,可以追溯到40個世紀之前,[317]就是按照確切的有歷史學家記載的文字來看,[318]也仍有近2000年之久。中國的歷史詳盡地記錄了遊牧部落的狀況和變革,但仍然使用含混的名字稱呼他們,像西徐亞人或韃靼人。這些部落是偉大帝國的臣屬與敵人,有時也成為征服者。帝國政策始終保持不變,就是要抗拒北方蠻族,免於他們暴虐慘烈和玉石俱焚的侵略。從多瑙河河口到日本海,西徐亞的疆域橫跨經度達110度,對比之下,已超過5000英裏。這片廣袤曠野的緯度則很難測定,如果從北緯40度接觸到中國的長城算起,向北面不斷推展達1000英裏,直到為西伯利亞的酷寒所阻。在這個極度寒冷的凍原,見不到生氣勃勃的韃靼人營地,只有輕煙從地面或雪堆中飄出,顯示通古斯人或稱薩莫耶德人的地底住所。由於土地無法充分供應所需的馬匹和牛只,他們使用馴鹿和大型犬類,取代馱獸的原有功能。這些地球上最兇狠的征服者,逐漸退化成猥瑣而軟弱的族群,聽到兵刀的聲音就顫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