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 三(第2/8頁)

會眾期待的還是戲劇性的壹幕,譬如舉揚聖餅;朱利葉斯主教講經時,大家都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以示恭順,不過大多時間裏都在談天。

羅洛氣惱地瞧見瑪格麗狡猾地跑掉了,和內德·威拉德聊得好不熱鬧,帽子上的翎羽隨著腦袋左搖右晃。內德穿得也很正式,套了那件法式藍外套,見到瑪格麗顯然是興高采烈。羅洛真想沖這不要臉的小子踢壹腳。

羅洛只好退而求其次,過去和巴特·夏陵攀談,說事情會水到渠成,兩個人隨即聊起這場仗。加來失守,受損害的不只是貿易。瑪麗女王和那位外國夫君越發不得人心。羅洛不認為英格蘭會出現第二個新教徒君主,不過瑪麗·都鐸對天主教偉業毫無助益。

儀式結束後,菲爾伯特·科布利那個圓胖的兒子丹過來找他。科布利壹家是清教徒,羅洛確定他們來望彌撒並非出於本願。他們壹定對造像油畫深惡痛絕,聞到焚香味也巴不得捏起鼻子。這些人,這些無知、粗俗、愚蠢的凡夫俗子也有資格對宗教發表意見,想到這壹點他就氣得發瘋。要是這種淺薄幼稚的想法生了根,文明就要瓦解。這些人就該乖乖聽命令。

跟丹壹起的是喬納斯·培根,他高瘦結實、滿面風霜,是王橋商人雇用的眾多船長之壹。

丹對羅洛說:“我們有壹批貨想賣。妳可有興趣?”

像科布利這些船主常常提前賣掉船貨,有時候會聯系幾個買主,賣出四分之壹或八分之壹。船主通過這個辦法來湊足出海的資金,同時也讓買主分擔風險。買家有時候能賺回十倍的錢,也可能血本無歸。從前景氣的時候,雷金納德爵士靠這個辦法賺了不菲的利潤。

“興許有。”羅洛答道。這不是真心話。父親沒有現錢,不過羅洛想聽聽這筆買賣是什麽。

丹說:“聖瑪加利大號從波羅的海返航了,船上裝滿了皮草,上岸值五百多鎊。妳要是想看艙單也沒問題。”

羅洛壹皺眉。“船要是還在海上,妳又怎麽知道?”

培根船長常年對著海風呼喊,嗓子粗啞,只聽他答道:“我在荷蘭岸邊遇見的。我那艘飛鷹號走得快。我頂風停船,仔細問過了。聖瑪加利大號要泊在港口小修,再有兩周就到庫姆了。”

培根船長名聲不佳;許多船長都如此。水手在海上的所作所為沒人能看在眼裏,大家都說他們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不過他的說法倒可信。羅洛點點頭,又問丹:“那妳們怎麽現在就要賣掉?”

丹白胖的臉上浮現出狡猾的神色。“我們急著用錢,好做另壹筆投資。”

他不肯細說,這也是人之常情:他要是有筆大好買賣,自然不想讓別人占了先機。雖然如此,羅洛還是半信半疑。“妳們這批貨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不會。我們願意給這批皮草保價,五百鎊,不過四百鎊就給您。”

數目不小。富農地主壹年約莫進賬五十鎊,生意興隆的王橋商人也會以壹年盈利二百鎊為榮;四百鎊是筆巨額投資,不過才兩星期就穩賺壹百鎊,機會實在難得。

這麽壹來,菲茨傑拉德家欠下的債款也就能還清了。

不幸的是,他們拿不出四百鎊——就連四鎊也湊不齊。

羅洛還是敷衍說:“我去跟父親商量壹下。”他知道這筆買賣做不成,不過要是雷金納德爵士聽說兒子壹個人做決斷,說不定要大為光火。

“務必盡快,”丹說,“我第壹個來找您是出於尊重,看在雷金納德爵士是市長的面子;我們還可以找別人。而且明天錢就得到手。”他說完就和船長走了。

羅洛放眼四周,瞧見父親倚著壹根凹槽柱,於是走過去說:“剛才我在和丹·科布利說話。”

“嗯,怎麽?”雷金納德爵士瞧不上科布利壹家子。其實沒誰瞧得上他們:他們自以為比壹般人聖潔,之前看戲提前退場的事也惹得所有人不悅。“他有什麽名堂?”

“有批船貨要賣。”羅洛向父親轉述壹番。

雷金納德聽完說:“他們願意給皮草保價?”

“五百鎊——叫咱們投四百鎊。我知道咱們沒這個錢,不過還是知會您壹聲的好。”

“不錯,咱們的確沒這個錢,”雷金納德若有所思,“不過說不定有法子弄到。”

羅洛想不出來,不過父親壹向善於隨機應變。他不是那種苦心經營的商人,但眼光敏銳,善於抓住預見以外的好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