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1558年 二(第3/11頁)

越發糟糕了。

博謝納太太問:“幹嗎等明天?現在不行嗎?”

皮埃爾強自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誰會在口袋裏裝那麽多金子?”

“妳說謊是個行家,可妳休想再騙我。”

皮埃爾聽見貝特朗詫異地悶哼壹聲,該是有點明白了。

皮埃爾還是決定演下去。他挺直了腰,壹副被開罪的樣子。“太太,我可是皮埃爾·奧芒德·德吉斯。您興許聽過這個姓氏吧。我向您保證,家族名譽使然,我絕不騙人。”

門邊那壹桌有位士兵正為“法蘭西加來”舉杯,突然揚起頭仔細打量他。皮埃爾瞧見此人右耳缺了大半,該是打仗負的傷。他壹時不安起來,但強迫自己專心應付寡婦。

只聽她說:“我才沒聽過妳這姓氏,但我知道妳沒有名譽可言,小混賬。把錢還我。”

“您會拿到的,我保證。”

“那現在就讓我跟妳回家。”

“只怕恕難從命。家母德沙托訥夫夫人會認為您去拜訪不合適。”

“妳娘才不是什麽德夫人哩。”那寡婦壹臉鄙夷。

貝特朗說:“我以為妳是住校的大學生呢。”他漸漸醒酒了。

沒戲了。皮埃爾知道,貝特朗是騙不住了。他把火氣都發泄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生氣地罵道:“哼,下地獄去吧。”然後又轉身面對寡婦博謝納。想起她身體的溫暖和重量、她的愉快放蕩,壹陣悔恨湧上心頭。他馬上硬起心腸,對她說:“妳也是。”

他披上鬥篷。真是白費工夫。明天還得從頭來過。可要是再叫他遇上哪個冤家呢?心情糟透了。這壹晚真倒黴。又有人歡呼“法蘭西加來”。加來見鬼去吧。他朝門口走去。

不承想,那個耳朵殘缺的士兵突然站起身,攔在門口。

皮埃爾暗想,主在上,這又是哪壹出?

他傲然說:“讓開,不要多管閑事。”

士兵站著不動。“剛剛聽妳說妳叫皮埃爾·奧芒德·德吉斯。”

“不錯,所以最好給我讓開,免得我家裏找妳的麻煩。”

“吉斯家不會找我的麻煩,”男子的語氣沈著自信,叫皮埃爾緊張起來,“本人是加斯東·勒潘。”

皮埃爾琢磨壹把推開他,拔腿就跑。他上下打量這個勒潘。約莫三十歲,不如自己高,寬肩膀,那雙藍眼睛透著冷酷無情,受傷的耳朵表示他不乏打鬥經驗。這樣的人沒法輕易推開。

皮埃爾強迫自己繼續裝著那副高人壹等的語氣:“怎麽,勒潘?”

“我吃的就是吉斯家的飯。本人是家族護衛隊隊長。”皮埃爾心下壹沈。“我以吉斯公爵的名義逮捕妳,罪名是假充貴族之名。”

寡婦博謝納插嘴說:“我就知道。”

皮埃爾應道:“好家夥,我要叫妳知道——”

“留著跟法官說去吧,”勒潘語氣輕蔑,“拉斯托、布羅卡爾,把他拿下。”

皮埃爾還沒來得及應答,桌前的兩個士兵已經起身,壹語不發地站在他兩邊,抓住了他兩只手臂。兩人的手仿佛鐵箍,皮埃爾索性放棄掙紮。勒潘對兩人壹點頭,他們就押著皮埃爾出了酒館。

他聽見寡婦在身後嚷:“最好絞死妳!”

天黑了,不過狹窄蜿蜒的中世紀巷子裏擠滿了歡慶的人群,他們高唱愛國的曲子,歡呼“疤面千千歲”。

拉斯托和布羅卡爾大步流星,皮埃爾只好加快腳步跟上,免得被當街拖著走。

不知道會怎麽處罰自己?想想就心驚膽戰。冒充貴族可是大罪。就算免過重罰,以後又怎麽是好?貝特朗這種笨蛋、容易上鉤的有夫之婦並不難找,不過受騙的人越多,他就越容易被捉到。他這種營生還能維持多久?

他瞧著兩個士兵。那個叫拉斯托的年長四五歲,沒有鼻子,只剩壹圈瘢疤圍著兩個小洞,無疑是刀傷。皮埃爾盼他們倆壹會兒無聊了,放下戒心,手上抓得不那麽緊了,他好掙脫了逃跑,混進人群裏脫身。可惜兩個人壹路小心謹慎,手上力道不減。

他問道:“妳們要帶我去哪兒?”誰也沒有費神回答他。

這會兒他們討論起劍鬥來,看來是繼續之前在酒館的話題。拉斯托說:“別朝心臟使勁兒了,劍尖容易打滑,戳進肋骨,頂多是皮肉傷。”

“那妳說瞄哪兒?咽喉?”

“太小不好瞄。我就瞄小腹。肚子中劍不會立馬咽氣,但身子跟癱了壹般,疼得他腦子裏壹片空白。”他大笑起來,聲音尖細。想不到這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會發出這種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