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宋徽宗的浪漫生活(第5/17頁)

徽宗執政之初,虛懷若谷地聽取各種不同意見,相當令人贊嘆。宰相張商英勸告他要克勤克儉,防止奢華,不要大興土木,抑制僥幸取寵的小人。他表示完全接受。有一次,他讓人整修升平樓,還特意告誡工頭:如果張宰相經過這裏,須速把工人們藏到樓裏去,不要讓他看到。曾經有一個很敢說話的臣子,抨擊童貫等宦官胡作非為,引經據典,侃侃而談,一直談到暮雲四合時分。徽宗饑腸轆轆,餓得受不了了,他站起來邊走邊說:今天先到這兒,我餓壞了,找機會再聽你說吧。誰知,這位愣頭青上前一把拉住皇帝的衣服,不讓他走,以至於把衣服都撕壞了。徽宗大叫道:“有話好好說,我的衣服被你撕碎啦。”這位大臣立即回答:“陛下不惜衣服撕碎,臣子我何惜粉身碎骨報答陛下!”徽宗相當感動,說:“有這樣的臣子,我還有什麽可憂慮的。”皇帝的侍從過來為他換衣服,他說:“給我好好保留起來,將來用它表彰正直有節操的大臣。”

此時的徽宗,表現得似乎特別喜歡廉潔正直的大臣。有一次,一個為政清廉的縣官被推薦給他,他把這個人召來談話,發現此人確實不錯,就破格提拔他做了殿中侍禦史,並且對他說:“方今士大夫寡廉鮮恥,你懂得義理,這就是我特別召你來的原因。”有一位中書舍人,相當於為皇帝起草詔書文告的機要秘書,為人坦率耿直,徽宗對他說,“我每次聽這幫臣僚們談話,總覺得不是內含奸詐,就是馬屁撲鼻;而你耿直正派,我只能倚賴你這樣的人。”

登極之後,徽宗曾經覺得皇宮建築過於豪華,容易讓人沉淪喪志,對宰相說:“仁宗皇帝制作了一個寶座,覺得太華麗了,於是放到大相國寺去,自己不用。今非昔比,外人哪裏會知道宮中如此過分的情形呢?”

種種資料顯示,這位青年皇帝聰明、敏銳,很有一股子銳意進取的勃勃生氣。

公元1100年,即元符三年十月,徽宗向全國發布詔書,表示自己對於元豐、元祐沒有成見,一切只看對國家是否有好處。任何傷害國家利益者,不論是元豐還是元祐,必與國人共同唾棄之。

一個月後,徽宗又一次下令,“欲以大公至正,消釋朋黨,遂改元為建中靖國”,表示出一種不偏不黨、除舊布新的氣魄。

徽宗初年,氣象萬千,青年皇帝,奮發有為,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和無窮希望。

這一切是怎樣發生變化的?又如何變化得面目全非,走上了完全相反的道路?宋徽宗趙佶為什麽在未來的歲月裏整個變了一個人?與登極之初的他比較,怎麽會變得讓人根本就無法辨認?這實在是一個相當令人困惑的問題。

四百七十年以後,一位大明天子萬歷皇帝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變化。但是,萬歷皇帝的變化有明顯的蹤跡可以追尋。當時的首輔張居正死後,萬歷皇帝突然發現,自己一向崇敬甚至敬畏的“師相”張居正,原來過著兩面人的生活:在公眾面前和私下裏、當面所說的和背後所做的二者之間,有著巨大的差距。於是,這位性格相當單純,而且也還算富有才華的皇帝大受刺激,導致他由一個好學上進的青年,一步步變成中國歷史上最糟糕的荒怠加貪婪的帝王之一。

然而,在我們面前的徽宗皇帝身上,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樣變化的理由。找來找去,我們相當無奈地發現:只能把這種變化的原因,歸結於這位皇帝身上天生的輕佻、藝術家氣質和蔡京的影響。正是這些因素雜糅在一起,彼此強化著發生效力,遂使這位皇帝變成了後來人們心目中的那副模樣。

從現有史料上看,宋徽宗當上皇帝時,蔡京已經享有了相當廣泛的聲望。反對他的人固然不少,支持他的卻也大有人在。當他第一次成為徽宗皇帝的宰相時,為數不少的帝國臣民熱切地期待著,希望他能輔佐皇帝,領導這個國家走向興盛。據說,此人天賦異秉,有一種相當奇異的本領:他可以若無其事目不轉睛地盯著正午的太陽看,而且是長時間地看,一眼不眨。在時人的眼中,他是王安石的堅定擁護者,以毫不留情地打擊保守派著稱,因此,在變法派失勢時,也遭受了同樣無情的打擊。

但是,細心的人們也注意到,當保守派掌權時,蔡京曾經相當巴結地在五天之內,就在自己轄區內廢除了新法,並向保守派領袖司馬光報功。這使人們有理由懷疑他的政治操守。從後來的發展來看,這種懷疑不幸成為了事實。而在當時,歷經神宗、哲宗、徽宗三個朝代二十多年反反復復的殘酷搏殺後,到徽宗並沒有什麽治國方略、準備再次依靠變法派時,蔡京手中高舉的變法派大旗就成了他最為強有力的政治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