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都是王安石惹的禍?(第5/14頁)

若論起成名時間,王安石就更加無法和司馬光相比了。司馬光砸缸救人的故事,流傳了千百年,當時,實際上已經被載入各種史料之中,為時人廣為流傳。

說起私德,司馬光的一個故事恰好可以和王安石相媲美:司馬光年輕時,官居通判,相當於某一個城市的副市長兼秘書長。由於妻子未能生育。太守夫人,也就是市長夫人選了一位有宜子之相的侍妾送給他。司馬光對此人不理不睬。司馬夫人以為是自己在跟前的緣故,於是,事先告訴那個侍姬,等自己離家之後,打扮好了,夜裏直接去老爺房中侍候。屆時,司馬光看到出現在自己房中的女子後,正顏警告說:“夫人不在,你竟敢來此?速去!”隨即令此女子離去。

司馬光歷時二十五年撰寫的《資治通鑒》,全部完成時,手稿裝滿兩個房間,是中國歷史上唯有《史記》才能夠與之比肩的最偉大的歷史著作。

司馬光與王安石二人曾經做過同事。當時,他們倆一起在包拯,也就是著名的包青天手下,擔任群牧司判官,包拯則是他們的頂頭上司——群牧使。有一次,群牧司衙門裏的牡丹花盛開,包公置酒賞花。司馬光回憶說:自己素不喜酒,但是在包公勸酒時,還是勉力喝了幾杯;介甫——王安石,也不喜酒,他不管包公如何勸,始終滴酒不沾,包公也拿他沒有辦法。司馬光由此知道,王安石有多麽倔頭倔腦。

關於與司馬光之間的關系,王安石的說法是:與君實——司馬光字君實,相處得既好,時日又久,只是對事情的看法每每不同,處理問題的方法也常常各異。

司馬光的看法則悲觀得多:安石待我歷來淡薄,我因為和他幾次同事的緣故,私心裏總有些眷眷的同僚情分。

不管怎樣,這樣兩位道德文章堪稱泰山北鬥似的人物,最後畢竟決裂了。不但決裂,而且形同水火,勢不兩立,形成了一場真正的悲劇。

對於大宋帝國來說,這個悲劇的意義特別現實地擺在眼前:在這兩面大旗之下,整個帝國的士大夫階級公開決裂為兩個派別,這兩個派別由開始的主義之爭、道義之爭,迅速蛻化為權力之爭。而伴隨著權力的爭奪,政治空氣迅速惡化,政治道德不斷墮落。兩派政治力量全部喪失了理性與倫理的約束,飛快地向著黑暗的深淵墜落,然後,在肮臟的泥沼裏,像野獸一樣互相撕咬。直到帝國官場完全失去判斷是非善惡的能力,帝國的上空充斥著邪惡的氣息。最後,整個帝國便裹挾在這邪惡中,大踏步地走向無可挽回的崩潰。

很難說,這一切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有一個具有特殊象征意義的細節,常常被歷史學家們忽略。

公元1067年,即宋英宗治平四年正月,可能患有嚴重精神疾病的英宗皇帝,在位不到四年就死去了。皇太子趙頊繼位,是為宋神宗。這個具有特殊象征意義的細節,發生在他做了皇帝之後。有一天,二十歲的年輕皇帝身穿全副戎裝來看皇太後,那應該是相當英姿勃發的一種裝束。皇太後果然很喜歡小皇帝的英武挺拔,但是,卻告誡年輕的皇帝:“你如果能夠永遠不貪軍功,就是天下臣民的福分。”這兩代人的不同表現,宿命般地預示了帝國未來的命運。

神宗皇帝身著戎裝,的確表明了他對文治武功的向往,表明他對於國富兵強的渴望。不過,眼下不但談不上這一切,就連慣例之下的開銷都已經難以為繼了。這使剛過二十歲的皇帝心緒格外惡劣。

事情起因於朝廷將要舉行的春季祭天大典。本來,按照慣例,每次春季祭天大典完成後,都要賞賜給文武百官銀兩綢緞,表示皇家對諸位一年辛苦的一點意思,也包括了對開春以後,新一年的拜托之意。事實上,這可能已經成為一種類似今天年底發放雙薪,或者年終獎金性質的一筆支出。不到實在過不下去的地步,這筆錢的確不是可省則省的。然而如今,國庫已經到了真正空虛的地步,因此,皇帝下決心要免去這筆賞賜,把不好意思變成沒有意思,以此為皇家節省一筆開支。

由此,引發了王安石與司馬光二人在神宗皇帝面前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爭論。時間大概是在公元1068年年底前後。當時,王安石與司馬光二人已經先後被任命為翰林學士。王安石第一次沒有推辭便接受了此項任命;而司馬光則是在皇帝下令不許推辭的情況下,接受了任命。

這次爭論針鋒相對,將雙方的基本分歧大體表達清楚:

王安石認為:“國家財政狀況不好,不是當務之急,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因為沒有善於理財的人。”

司馬光反對:“你所謂善於理財者,不過是巧立名目,在百姓頭上增加捐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