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百日維新

光緒廿四年(1898年)春末夏初,北京充滿了蛻變的氣氛。因為大家都知道,年輕的光緒皇帝熱烈地支持變法。不過守舊的勢力則集中向康有為攻擊,不但攻擊康有為,還攻擊與光緒最親近的翁同龢,使得翁同龢和康有為都不能留住北京城。康有為曾想離開北京,可是又怕翁同龢也被迫出京,則大臣中沒有人可以主持變法,於是便寫了一個奏折“請定國是而明賞罰”,請禦史楊深秀代為呈遞,又另外寫了一個奏折請翰林侍讀學士徐致靖上奏。光緒看到了這兩個奏折,愈益增加了變法的信心。光緒明了反對的空氣也很濃厚,因此便請人轉告慈禧說:“兒不能做亡國之君,如不付兒全權,寧願讓位。”慈禧聽了很生氣,就叫人告訴光緒說:“皇帝要辦的事,太後決不阻擋。”於是光緒乃根據楊深秀遞呈的奏折,召集全部軍機大臣開禦前會議,四月廿三日下詔書“明定國是”,這是清王朝末期一篇最重要的詔書,所以抄錄在下面:

“數年以來,中外臣工講求時務,多主變法自強。邇者詔書數下,如開特科,汰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學堂,皆經再三審定,籌之至熟,甫議施行。惟是風氣尚未大開,論說莫衷一是,或托於老成愛國,以為舊章必應墨守,新法必當擯除,眾喙嘵嘵,空言無補。試問今日時局如此,國勢如此,若仍以不練之兵,有限之餉,士無實學,工無良師,強弱相形,貧富懸絕,豈真能制挺以撻堅甲利兵乎?朕維國是不定則號令不行,極其流弊,必至門戶紛爭,互相水火,徒蹈宋明積習,於是政毫無補益,即以中國大經大法而論,五帝三王不相沿襲,譽之冬裘夏葛,勢不兩存。用特明白宣示,嗣後中外太小諸臣,自王公以及士庶,各宜努力向上,發憤為雄,以聖賢義理之學植其根本,又須傅采西學之切於時務者,實力講求,以救空疏迂謬之弊。專心致志,精益求粹,毋徒襲其皮毛,毋競騰其口說,總期化無用為有用,以成通經濟變之才,京師大學堂為各行省之倡,尤應首先舉辦,著軍機大臣,總理各國事務王大臣會同妥速議奏,所有翰林院編檢,各部員司員,大內待衛,候補候選道府州縣以下及大員子第,八旗世職,各省武職後裔,其願入學堂者,均準入學肄業,以期人材輩出,共濟時艱,不得敷衍因循,徇私援引,致負朝廷諄諄告誡之至意。”

這就是光緒正式宣布變法維新的上諭,從上諭的內容和口氣來看,很像是康有為草擬的,如果不是康的手筆,也完全是照康的奏折取其精華改寫的。接著正戲上演了——

光緒廿四年(1898年)四月廿五日,下了另一道上諭:“翰林院侍讀學士徐致靖奏保通達時務人才一折,工部主事康有為,刑部主事張元濟,均著於本月廿八日豫備召見。湖南鹽法長寶道黃遵憲,江蘇候補知府譚嗣同著該督撫送部引見。廣東舉人梁啟超著總理各國事務衙門察看具奏。”

於是康有為在廿八日的清晨入朝覲見,他在外書房見到了榮祿,和榮祿先談了一陣變法的細節和步驟。榮祿和康談了一會便先上殿見皇帝,光緒問榮祿和康有為談了沒有?榮祿說:“康是辯言亂政。”榮祿退出後,光緒立即召見康有為,年輕的皇帝用興奮和親切的顏色和康談話,先問康的年齡籍貫和出身,然後便叫康陳述政見。

康說:“中國已到了存亡的關頭,外國侵略是永無止境的。”

光緒說:“這都因為我們太守舊。”

康說:“皇上既然知道守舊弄得這樣糟,就該變法維新。”

光緒說:“所以現在非變法不可。”

康說:“近年來已有變法,但只是少變,所謂變法而不全變,結果不會有什麽成績的。須要把制度修改,應該先開制度局。”

光緒說:“對,對,對。”

康說:“臣曾考查過各國變法的情形,參酌中國的情形,哪幾項可以施行的,都定出條陳章則,請皇上參考。”

光緒說:“你寫的條陳章則都很詳備。”

康說:“那麽皇上為什麽不頒行呢?”

皇帝看了看簾外,停了一會嘆口氣說:“我受著種種牽制,不能放手幹呀!”

康說:“現在的大患在乎民智不開,民智不開是因為用八股作考試文章,學做八股的人不明白世界各國情形,但他們可以靠八股得功名,做大官。現在朝廷裏群臣濟濟,卻沒有一個擔得起革新重任,就因為八股出身的緣故。”

光緒說:“是的,西洋人都做有用的學問,中國卻做無用的學問。”

康說:“皇上既知道八股的害處,那麽把八股廢了吧!”

光緒說:“可以的。不過要辦新政財政困難,如何籌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