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木鼓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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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返回營地的隊員們帶回了大自然慷慨饋贈的豐盛食物,有巖魚、螃蟹、石蛙、鳥蛋和野芭蕉、野果、野菜等等,甚至還有一只臉盆大的野蜂窩。悶墩成為了小分隊的功臣,他打死了一頭足有二十斤重的熱帶蟒蛇,解決了全隊未來幾天的後顧之憂。大家在巖石背後挖坑壘灶生起火來,架起樹枝燒烤食物,飽餐了一頓真正意義上的山珍野味。但是各組尋找失事飛機的進展就不大樂觀了,他們全都遭遇了熱帶雨林的無情阻攔,茂密的植物群落就像厚厚的城墻橫亙在特種兵面前,任憑他們揮動刺刀去同密不透風的藤蔓、灌木、樹幹和荒草搏鬥,整整一天進展甚微。準確地說,他們更像一隊開挖地下隧道的工程兵,只不過把山體巖石換成了大森林綠色屏障。

一種沉悶和沮喪的失敗情緒籠罩在營地上。

夜晚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來,其實沒人知道這是雨還是雲霧,總之亞熱帶山谷氣候變化無常,隊員們只能裹著雨衣蜷縮在巖石下面睡覺。夜崗剛好輪到父親和胡君,胡君好意地說:“你在這裏看著點就行了,我上那邊樹林去。”

父親不願理睬他,挎著槍顧自去到樹林裏放哨。他想我才不要你假惺惺地照顧呢,你還當你是大哥啊,休想!

天地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山風搖動樹林發出嘩啦啦的響聲,間或也有不知名的野獸在山谷裏吼叫,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父親裹緊橡膠雨衣,壓低鋼盔帽,盡量不讓雨水遮擋視線,然而他的大腦卻不肯服從指揮,不多一會兒眼睛就恍惚起來。

忽然有只小蟲子飛來撩撥他的神經,人一激靈就醒過來,眼前有個黑影一閃而過。父親頓時緊張起來,他相信這回自己絕對沒有看走眼,但是他不敢肯定那個黑影是人還是其他什麽動物,於是他悄悄去把悶墩和虎頭叫起來,告訴他們黑影的事情。悶墩懷疑地說:“胡君也在站崗,你為什麽不告訴他一聲?”

父親堅決地說:“咱們自己幹,反正不叫他插手。”

虎頭和悶墩互相看看,父親生氣地說:“你們到底幫不幫我?”

那兩人連忙諾諾。黎明時分他們的埋伏果然有了收獲,當一個瘦小的動物躡手躡足地溜進營地時,這回它沒能再度逃掉。一張偽裝網從天而降套住它,三個人撲上去把它牢牢捉住。幾只雪亮的手電光一齊射向捕獲的獵物。他們吃驚地看到,這個落入圈套的家夥並非緬甸紅臉獼猴或者熱帶叢林的大黑猩猩,而是一個真正的人。

一個渾身赤裸的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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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被驚動了,隊員們都圍著野人議論紛紛,沒想到美國好萊塢傳奇大片《人猿泰山》竟然有了緬甸現實版。

野人頭發老長渾身漆黑,嘴巴像吸血鬼那樣紅彤彤的,下身居然還圍著一些樹葉,表明他已有一定的文明進化程度。他似乎很害怕,蜷縮著身體,一對發黃的眼珠子藏在披亂的長頭發和眼縫裏骨碌碌地打轉,顯然還在尋找機會逃掉。虎頭興致勃勃地議論說:“要是把野人運回重慶,關在動物園裏,不定會多轟動呢。”

呀呀嗚表示反對:“野人也是人,怎麽能關在動物園呢,咱們應當對他實行人道主義呀。”

更多人對野人的性別感興趣。悶墩琢磨說:“既然有一個男野人,那麽一定還會有其他野人,否則怎麽繁殖下去呢?”

虎頭連忙支持說:“對呀,一定還有女野人和小野人。”

胡君站在一旁悶悶不樂,身為大哥的他被排斥在三弟兄的聯合行動以外,這種行動本身就表明裂痕正在他們之間公開化和擴大化。威廉做個手勢把大家叫到一邊,壓低聲音說:“你們可能不知道,戰前我在美國斯坦福大學讀研究生,專業方向就是研究原始人類學。通俗地說,就是人類早期的原始部落形態。”

大家一愣,這才知道原來威廉入伍前竟然是研究生,個個佩服不已。威廉又說:“我能肯定,他不是什麽野人,而是緬北叢林的原始部落土著。”

父親心想,野人跟土著能有多大區別呢?見大家都有些發懵的樣子,威廉只好耐心地跟他們解釋說:“按照學術觀點,野人是進入文明社會之前的早期人類,他們甚至還不會用火。而原始部落土著則屬於現代人類,他們已經具有較高的文明程度。”

悶墩納悶地說:“可是他們赤身裸體,連衣服都不穿啊。”

威廉道:“這並不妨礙他們有自己的語言,會使用工具,甚至會建造簡陋的居所。”

胡君插話說:“我們同他們應該是人與人而不是人與獸的關系……”

父親覺得獵物是自己捕捉的,白他一眼打斷他說:“你們看,這家夥好像一直在聽咱們談話呢。我倒有個想法,讓他明白咱們不會傷害他,做個向導帶路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