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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宗澤用兵有方,並充分發揮了床子弩、炮石車及神臂弓等遠程兵器的殺傷力,才控制了戰場上的主動權。在戰鬥最緊張的時刻,宗澤將身邊的五十名親兵一個不留地全部派上了前沿。

殘酷的拼殺從當日下午一直持續至次日平明,守寨金軍終於支持不住,棄屍一千五百余具,逃亡汴京大營。宋軍的傷亡與金軍大致相當,驍將秦光弼在激戰中陣亡。點燃焚燒敵寨的大火時,宋軍將士們的心情是既悲且壯。在基本上是一比一的情況下,能打出這個戰果,已是相當地難能可貴了。

蕩平了李固渡的守敵後,宗澤接到大元帥府指令,率部開至大名府集結,方知自己已被委任為河北兵馬副元帥,而諸路勤王兵馬已悉歸大元帥趙構統一指揮。

初得此訊,宗澤甚喜,以為這一下解圍汴京有望了。豈知趙構並未拿出什麽像樣的部署,只是補充了五千人馬給他,讓他先行揮師南進,而以其他五萬多人馬作為“後援”。至於如何“後援”,卻又語焉不詳。

朝廷任命的兵馬元帥陳遘,因堅守在中山府,一直未能赴任,帥府的一切軍機,均由大元帥趙構與已迅速成為其親信的黃潛善、汪伯彥兩位副元帥策劃於密室,行動方案在宗澤到達之前便已謀就。宗澤名義上雖然也是副元帥,事實上卻顯然被排斥在了決策圈外。飽經風霜的宗澤不難看明這個格局,雖對帥府的做法疑竇叢生,卻不得不謹遵軍令,仍是自提孤旅去進軍開德。

開德舊名澶淵,因古有澶淵湖泊得名。一百二十年前的景德元年,宋真宗趙恒就是在這個地方,與遼聖宗及承天太後締結了舉世聞名的澶淵之盟。當年的澶州城橫跨黃河兩岸,中有浮橋相連。由於黃河改道,開德府如今坐落於黃河北岸,但南岸的南樂、清豐、衛南等縣仍歸其屬,其連接南北的樞紐作用不言而喻。所以盡管自身勢單力薄,宗澤仍決心啃下這塊骨頭。

靖康二年正月初二,宗澤派出小股部隊進行武裝偵察,正月初三展開正式攻擊。

駐守開德府的金軍起初有五猛安,其中包括自李固渡敗退下來被補充於此的完顏阿魯補殘部。後因宗澤攻勢淩厲,金軍大營又派大將宗弼帶了四猛安人馬前去增援,其總兵力亦已近萬。

這又是一次雙方兵力相當的硬仗,戰役規模比李固渡之戰大得多,所耗戰時也長得多。在宗澤靈活多變的戰術指揮下,宋軍經過大小十三個回合的浴血鏖戰,終於在正月二十九日徹底擊潰金軍,收復了開德府境內的所有縣鎮。這就是使宗澤威名大振的“開德十三戰”。

金軍很少在野戰中吃宋軍這麽大的虧,因之自此以後,許多金軍兵將對宗澤聞風喪膽,甚至在發誓賭咒時每每極其嚴肅地宣稱,“如果本人言而無信,教某上陣碰上宗爺爺”。

在宗澤的著意點撥和大膽使用下,一些堪稱棟梁的青年英才在戰火洗禮中迅速地成長起來。其中之佼佼者,首推時任正將武職、後來成為南宋抗金名將的嶽飛。甘雲亦在一連串的戰鬥中脫穎而出。他由李綱薦至宗澤帳下後,先在親兵隊聽差,李固渡一戰因力斬金將斜烈榮立戰功,被授進義校尉。在開德大戰的決戰關頭,他又機智勇敢地率百騎奇襲敵後,以疑兵計造成宋軍大批援軍到來的聲勢,攪得金軍軍心大亂,為宋軍大獲全勝創造了有力的契機。惜才如命的宗澤在戰後立即破格將其提拔為準備將。為今後長期的抗金鬥爭造就了堅實的後備中堅,亦是宗澤為宋朝做出的一個很大的貢獻。

自元祐六年登進士第,宗澤經歷哲宗、徽宗、欽宗三朝,這三朝皇帝都不曾把他放在眼裏,歷授其銜不過區區七品。即使是在事急時給了他一頂副元帥的烏紗,也無相應的職權可言。至於歐小鳳等,在皇帝們的心目中更是螻蟻一群糞土一堆,若在太平年間,彼等刁民蟊賊還是應予剿滅的對象。然而,卻正是這樣一些當權者眼睛裏的草芥,在國破家亡之際不畏艱險挺身而出,毅然決然地自覺地肩負起了收拾破碎河山的千斤重擔。

而那些官運亨通者,倒沒有幾個真正中用。如兩河宣撫使範訥、北道總管趙野、陜西制置使錢蓋、知淮寧府趙子崧等部,當時均屯汴京附近,卻無人敢於出兵策應宗澤。歷代吏治大抵如此,千年痼疾極難根除。中華不敵外夷,此為要因之一。

以宗澤的官軍及歐小鳳等義軍在東西兩線的不懈努力為基礎,局勢確實具有向著有利於宋朝的方向轉化的可能。但是這種轉化,僅憑他們的努力還實現不了。各自為戰的民間義軍,到底只能處於分散的遊擊狀態;徒有副元帥之名的宗澤,也畢竟位卑言輕。盡管他們可以取得一些局部勝利,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給予金軍重創,而欲逆轉全局,卻遠非其力可及。沒有各路勤王大軍的協同作戰,中原軍民不僅做不到在戰場上反客為主,而且收復過來的城鎮仍會得而復失,所得戰果仍將付諸東流。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宗澤縱有托天大略,兵力不敷,也只能望洋興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