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4頁)

姚平仲情知中了埋伏,連忙撥馬回身,指揮部隊撤退,卻已陷入重圍。

馬到功成的美夢瞬時間被擊得粉碎,姚平仲叫苦不叠,只得揮舞大刀奮力殺開一條血路,帶領著已被沖擊得七零八落的隊伍且戰且退。其部雖然拼命殺出了金營,卻無法擺脫金軍的死纏爛打。如果沒有李綱、種師道的中途接應,這萬余宋朝兵馬即使不被金軍斬盡殺絕,折損大半無復成軍的下場,也是鐵定無疑。

傳旨讓李綱、種師道去接應姚平仲,還多虧是朱後給趙桓提的醒。

當日用過晚膳,趙桓允準了姚平仲夜間出擊的行動後,心情很爽快,與朱後及諸妃在後苑清心殿點茶消遣時,他便愉悅地告訴她們,今夜當有佳音,宣撫司都統制姚平仲即將出其不意大破金營,或可綁了金將宗望回來見朕也未可知。嬪妃們聽了自是歡喜,紛紛舉杯向趙桓慶賀。

唯有朱後有些納罕,她問趙桓,皇上原不是說二月初六出兵嗎?如何改在今夜了?趙桓道:“原定初六出兵不假,但姚平仲意欲速戰,念其報國心切忠勇可嘉,朕已允準。”朱後聽得這話裏有點問題,不免又問,今夜是各路兵馬聯合出擊,還是獨有姚平仲一支人馬出擊?趙桓道:“朕又不曾讓姚平仲節制各路兵馬,自然是其部單獨出擊。”

朱後便明白了,這是趙桓自作主張改變了既定的作戰方略。她覺得這事不大牢靠。雖知自己在軍政大事上不宜多嘴,但她思忖片刻,還是提醒趙桓,姚平仲雖勇,憑其一軍之力終究勢單力薄,此舉事關重大,不可不謹防意外。

趙桓乍聞朱後之言頗覺逆耳,但是稍稍一想,卻感到她說得在理,而且他越想越覺得,姚平仲此去能否劫營成功,確實不敢斷言,就後悔這事又做得孟浪了。於是他連忙派人分頭去行營司和宣撫司傳旨,命令李綱、種師道緊急提兵出城去接應姚平仲。

當時李綱因患傷風,服了一劑藥正在臥床發汗。聞有聖旨到,他急忙穿衣起床接旨。聽過內侍宣諭,他很詫異,心想皇上是不是搞錯了日子,今夜無戰事,出的哪門子兵?乃修書一封請內侍帶回,向皇上說明今日非為出兵日期。

然而時間不長,內侍復來,傳旨內容仍是命其急速提兵去接應姚平仲。俄而,又有內侍持著第三道聖旨到來,措辭嚴厲地再次宣諭李綱“疾速盡數發人馬前去策應,如敢違滯,當行軍令”。

李綱這才意識到確實是情況有變,事已萬急。一股無名火登時呼地躥上了他的腦門。這麽重大的軍事行動,宣撫司為何擅自為之,事先密不關報我行營司?但是時間緊迫,容不得他糾纏這裏面的是非。他喚來甘雲,命他火速派人傳令駐守城中的左右中三軍緊急集結。幸得李綱素日治兵甚嚴,督導三軍常備不懈,使兵員軍械馬匹等時時皆處於臨戰狀態。號令一下,須臾間便全副武裝集結完畢。緊接著,隊伍便以急行軍的速度拉出了封邱門。

部隊前進至幕天坡一帶,與乘勝追殺姚平仲部的金軍遭遇。

李綱一看戰場已經打到了這個地方,不問可知劫營已然失利,姚平仲已然大敗虧輸。他禁不住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聲。

幾名統制官聚集過來,請示李綱如何打法。李綱駐馬高坡觀察了一下戰況,判斷出追擊過來的金軍雖然殺勢兇猛,但其人馬至多只有四五千,以宋軍的增援兵力擋住他們是沒有問題的,遂命部隊蟄伏於暗處,俟放過宋軍的潰兵後,先以神臂弓大量殺傷金軍兵員,然後全軍皆從正面殺出,集中優勢兵力,迎頭痛擊金軍。

這個打法果然有力,金軍遭受到突如其來的沉重打擊,傷亡慘重建制大亂,馬上從兇狠的追殺變成了被動的招架。與此同時,種師道帶來的增援部隊亦在李綱的側翼與金軍激烈接戰。

坐鎮帥帳指揮的金帥宗望得到從前方飛馬報來的追擊部隊在幕天坡遭到宋軍大批增援兵馬強硬阻擊的戰報,心知全殲襲營宋軍的打算已不可能實現,再硬拼下去只會徒增傷亡,而如果再有宋軍聞風而動前來馳援,今夜的這場勝仗恐怕就要變成敗仗了。本著適可而止見好就收的原則,他很明智地下令金軍立即撤出戰鬥,返回駐地堅守營盤。

宋軍見金軍主動後撤,唯恐其中有詐,黑燈瞎火的也不敢再作反追擊,一場混戰就此結束。

這時已近黎明時分,李綱、種師道兩部在戰場上會合。

李綱對這個變故的發生惱火透頂,一見種師道,就毫不客氣地質問:“種老將軍,用兵作戰你是行家,不會不懂得號令專一的重要性吧?非是我李綱想爭權,似這般各行其是互不關報,是要誤大事的!”

種師道的火氣卻也不小:“說得是!莫說用兵打仗,就是操辦一桌酒席,也得有個主廚,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若朝廷下令各路兵馬悉歸李右丞節制,老夫甘聽調遣絕無二話。可朝廷偏要另設宣撫司,我老種能抗旨不幹嗎?再者說——”他察覺到自己的嗓門太高,忙控制住情緒,放低聲調對李綱苦笑道,“再者說,劃歸宣撫司的兵馬,其實亦非老夫真正節制得了。比如今夜這一戰,姚平仲何嘗得我宣撫司將令?他憑著皇上的手詔就可獨自發兵,老夫又奈得其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