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4頁)

何衛氏連忙阻攔道:“這可使不得,我們母女的口糧,全靠這幾只雞下了蛋去換呢,你把它們捉走了,我們的日子可怎麽過呀。”

危國祥向來在百姓面前說一不二,他覺得今天他對這老婆子已經夠仁慈的了,這老婆子居然還不識相,真正是豈有此理。他便將眼珠一瞪呵斥道,你這婆娘好不曉事,人家那些丁壯為了保衛汴京,連命都舍得出來,你拿出這幾只雞算得個逑!我看忠君報國這一課,你得好好補一補。我告訴你,這雞今天你是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兩個衙役聽危國祥發了這話,也不顧何衛氏的哀求,撒腿便去捉雞。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就將那幾只雞悉數擒獲,拎了雞翅膀跟著危國祥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院子。

何衛氏急了,連聲哀告著追出院門,伸手扯住危國祥的衣襟求他開恩。危國祥頓時火起,一腳將何衛氏踢了個倒栽蔥。何衛氏那年方十二的女兒見狀,嚇得撲上去抱住老娘哭叫不已。這時院門口早圍上了一群聞聲而來的鄰居。大家見危國祥如此蠻橫地欺負這家孤寡,皆有不平之色,卻沒人敢站出來說話。

危國祥覺得在這裏耽誤了這麽多的時間很劃不來,不耐煩地沖著圍觀者喝了一聲看什麽看,散開散開,就欲帶人去下一戶繼續“募兵”。就在此刻,忽然有人從人群裏閃出,身體一橫擋住了他的去路:“這位提舉請留步。”

危國祥打眼一看,擋在他面前的是個年約四十七八歲的漢子。這人生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赤紅臉膛濃眉鳳目,雖是尋常布衣裝束,卻有一股豪氣凜凜逼人。在那漢子的身旁,還立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這姑娘身形苗條面龐俊秀,一雙英氣流動的眉眼與那漢子極為相像。

這兩個人是父女。漢子喚作索天雄,姑娘名叫索飛春。他們是從外地遷居汴京的。何時遷來的,沒人留意;從何處遷來的,亦無人知曉。

這父女倆是以替人押鏢為生,但不受雇於任何一家鏢局,只是以一鏢一簽的方式與鏢局合作。然而雇主們卻都樂意聘用他們,因為他們接下的鏢活,從不曾出過差錯。幹押鏢這一行自然是要走南闖北,一出門一兩個月是常事,所以雖然在此地住下來有些日子了,左鄰右舍對他們還不是太熟悉,甚至覺得這父女倆身上具有一種說不清楚的神秘感。但由於這父女倆行事豪爽樂於助人,大家又都對他們頗有幾分敬重。

危國祥作為管理保甲的吏員,自然知道這裏有這麽個外來戶,不過印象不深。看到索天雄從人群裏站出來,似有打抱不平之意,他斜著眼角不屑地哼道:“怎麽著,你有事?”索天雄用請求的口氣道:“危提舉,這幾只雞,你們捉了去能派什麽用場?可是這家人就指著它們過日子呢,你看是不是就還給他們算了。”危國祥眼皮一翻:“這事與你有什麽相幹?閑事少管,輪到你門上的時候,你再與我說話不遲。”說著便邁步要走。

索天雄橫跨一步再次攔住危國祥:“危提舉,話不能這麽說,咱們做人得講點良心。”“什麽?”危國祥被索天雄這話惹火了,“你這是說誰呀?你睜開眼睛看好了,我危某人是幹什麽來了。我是來募兵的,我募兵是為了保衛咱們的汴京城。怎麽著,你敢說這兵不該募?”

“哈哈哈哈!”站在父親身邊的索飛春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募兵就募你的兵,拿人家的雞做什麽。難道你想讓這些雞穿上鎧甲,持戈上陣嗎?”圍觀者聽得這話,發出一陣哄然大笑。

危國祥臉上掛不住了:“娘的,你們敢戲弄老子。”他一指離他最近笑得最歡的一個年輕人,“給我把他拿下。”兩個衙役得令,手下用力將幾只母雞的脖子哢嚓折斷,擲雞於地,就要搶上前去拿人。

索天雄挺身把年輕人護在身後:“你們憑什麽抓人?人家笑兩聲也犯法嗎?”

“憑什麽?就憑你們妨礙我辦差。”危國祥指點著索天雄和索飛春,“你們兩個也跑不了,都跟我去衙門裏走一趟。其余的人散開,誰再站在這裏搗亂,以破壞募兵罪論處!”

那倆衙役早被索飛春的秀色撩得心癢,聽得危國祥這話,便都撇下那年輕人,齊向索飛春撲去。索飛春哪能容得他們隨意拉扯,不待兩人近身便突然出手,左右開弓兩記耳光,打得兩個衙役趔趄著後退了好幾步。

危國詳見狀大怒,喝道:“竟敢當街毆打官差,莫非你要造反嗎?”袖口一捋便親自撲將上來。索天雄本來不想把事鬧大,只是想勸說危國祥把雞還給老嫗也就算了,但既然對方如此不講理,他也沒法不接招了。見到危國祥撲來,他伸手將索飛春撥到一旁,下面出腿一掃,眾人還沒看清他的動作,張牙舞爪的危國祥便呱唧一下被掃了個大跟頭。圍觀的人們頓時又爆出一陣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