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2/4頁)

丹墀下面的爭吵大有方興未艾之勢,看來再吵上三五個時辰也吵不出什麽名堂。趙桓越聽越煩,狠拍了一下禦案,沉著臉喝道:“都住了,眾卿休得喧嘩!”大臣們一見皇上生了氣,立時盡皆噤口退歸班位,朝堂上又變得鴉雀無聲。

停頓了一下,趙桓說,你們這樣爭來爭去,朕看怕是爭到天黑也爭不出個結果。空口無憑,可不可戰,總得拿出個真憑實據來才好說。現在可由同知樞密院事蔡懋與兵部侍郎李綱同去巡城,看看我汴京城防狀況究竟若何,再做定奪。眾臣齊呼皇上聖明。於是趙桓暫去紫宸殿歇息,眾臣亦退至側殿,等候蔡懋和李綱的回音。

趙桓急中生智想出來的這個主意,其實根本解決不了爭端。那蔡懋是堅決主張棄城逃跑的,其目光所及,看到的全是不利因素,再巡視上十遍城防,他也是認為宋軍敵不過金軍。因此巡城返回後,他的奏報依然是汴京城壕淺狹墻垛失修難以堅守。而李綱則堅持認為,汴京城墻堅固絕對可守,只有樊家岡一帶,因屬禁地不許開鑿,城壕確是比較淺狹,然可設置精兵強弩,構成嚴密的防線。至於城櫓破損處,可以調遣部隊速作整修,搶在金軍到達之前修好沒有問題。何況能否守住城池,不僅在於城防設施,更在於軍心與士氣。如果汴京軍民能夠萬眾一心同仇敵愾,完全可以做到任憑金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

繞了一個圈子,問題又回到了原地。趙桓聽過蔡懋李綱的不同奏報,沉吟不語。

李邦彥唯恐趙桓被李綱說服,趕緊出班:“啟稟皇上,方才李侍郎所言,乃只見其一不見其二。姑算汴京城池尚堪一守,但城中無有良將,何人可當此任?”

趙桓一聽,覺得這果然是個問題:“卿言不差。軍之無帥,猶如人之無魂也。以李侍郎之意,若要守城,帥將安出?”李綱稍稍一頓,答道:“白太宰李少宰位冠群臣,值此緊急時刻,皆可出掌帥印。”

李邦彥沒想到李綱居然把火燒到他身上去了,急赤白臉地正欲反詰,白時中卻先急了。且不說守城的責任和危險性都極大,單說那份辛苦,他就消受不起。平日裏,每逢上朝,回府後他都感到累得不行,總須躺上兩三個時辰才能恢復過來。若是擔任了守城主帥,白時中掂量,恐怕用不了三天,他這把老骨頭就得扔在那兒了。所以他待不到李綱的話音落地,便急不可耐地上前一步指著李綱的鼻子道:“李侍郎這是何意?老夫不是武將,焉能主持戰事?”

李綱正色答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事到此間何論文武?下官別無他意,唯以社稷為重也。”

白時中覺得這是李綱在當眾戲弄他,氣得渾身發抖:“好,這話是你說的。事到此間不論文武。那麽老夫倒要問你,你可守城否?”李邦彥也憤憤不平地插言:“白太宰言之有理。既雲文臣亦可守城,你李伯紀李侍郎為何不主動請纓呢?”說罷他又躬身向趙桓道:“啟稟皇上,李侍郎一力主戰,卻又將守城之責推與他人,其意若何,殊難測度也。”

“唔,”趙桓有點茫然地來回掃視了他們一下,將目光落在李綱臉上,“李侍郎,你既認為汴京可守,那麽便由你來擔當此任如何?”

面對白時中、李邦彥和趙桓的連續詰問,李綱一時語塞。他雖是堅決主戰,卻從未想過由他來擔綱守城。因為他自知無論從官階資歷和能力上看,這件事都還遠遠輪不到他李綱的頭上。誰人可為守城主帥,他與許翰等人事先也沒議過。這真是一個要命的疏忽。之所以產生這個疏忽,是因為他們原本都以為在偌大京城裏選拔一個守城統帥,應當是件手到擒來的事。現在事到臨頭,李綱才發現這個問題很嚴重。馬上從現有的京官裏選拔出一個稱職的統帥,還真是不大容易。

可是這個問題必須解決。三軍無帥,談何戰守?

白時中、李邦彥是指望不得了,看來其他人也沒有出頭的意思。李邦彥又居心叵測地引著趙桓將矛頭直接對準了他李綱。怎麽辦?

李綱的大腦在飛速地運轉。他不是一點沒讀過兵書,但終究是個文人,兵部侍郎這個官銜也不過才掛了幾天,統兵作戰的經歷和經驗是一片空白。以這樣的條件擔任守城主帥,顯然是不夠格。君前無戲言,軍令如山,若是在金殿之上應了守城而沒守住,項上人頭是定要搬家無疑。可是如果連他也推三阻四,主戰派將立時理屈詞窮。連言戰者自己都不敢站出來迎敵,還談何與金軍對壘?

這時不僅李綱身上冒汗,許翰等所有的主戰大臣們也全都緊張起來。

“李侍郎,朕問你能守汴京否?”趙桓見李綱發愣,又提高聲音追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