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繡衣使者的日常(第4/13頁)

公則略算了算,回答說曹軍在官渡總兵力有六萬之眾,我這裏一萬多人雖抵擋不住,堅守數日等到袁軍主力來援,不成問題。

劉平搖搖頭道:“郭大人這就錯了。如果你在白馬周圍拼死抵擋,曹公最多象征性地打一下,然後趕在袁公抵達前就撤回官渡了,但是——”他故意拉長聲調,公則身體不由自主前傾,“——但如果你現在主動後撤,遠離白馬,曹公又會如何呢?”

公則現在完全被劉平牽著鼻子走,連聲問如何。劉平身子往後一仰,雙足微蹺:“白馬之圍一解,曹公只有一個選擇,就是盡快把白馬城內的軍民輜重回遷官渡——這可走不快呀。”

公則“啊”了一聲,立刻全明白了。

他這一撤,無形之中把白馬當成一個包袱扔給曹操,曹操還不得不接。趁著曹軍背起包袱緩緩退往官渡的當兒,袁軍主力便可迅速渡江,在黃河與官渡之間的廣袤平原形成決戰。

公則懷裏揣的那封密信裏,蜚先生說的和劉平論調差不多,但他行文匆匆,並未詳加解說。如今聽了劉平分剖,公則方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心悅誠服地伏地贊道:“先生智慧,深不可測。漢室重光,指日可待啊。”

劉平坦然受了他一拜,心中卻一陣苦笑。這等謀略和眼光,他可沒有。這一切說辭,都是他在臨行之前與郭嘉商議出來的。那幾天裏,郭嘉跟他一起推演了官渡之戰的許多種可能,將曹軍、袁軍的每一步變化都解說得非常詳盡。劉平那時候才知道,那些號稱“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天才謀士,大家只看到決勝千裏的神奇,卻不知道運籌帷幄背後要花費的心血。

郭嘉告訴他,他無法提供詳盡的計劃,只是盡可能把出現的變化都說出來,具體如何運用,就只能靠劉平自己了。

“放心好了,不會比在許都做事難多少。”郭嘉這樣說道,劉平一直不太理解,他到底是諷刺還是暗有所指。

公則心中的疑惑被開解,神情輕松了不少。他這才發現,魏文一早就跟史阿出去練劍去了,而那個叫徐他的人,居然站在劉平身後,一言不發。劉平解釋說,史阿現在是魏文的老師,那麽如果能把他師弟調過來做個護衛,就再好不過了。一兩個刺客,公則根本不放在心上,一口答應下來。

“哦,對了,劉先生,有件事,我想還是告訴您為好。”公則遲疑片刻,還是開口說道。

“哦?是什麽?”劉平也很意外。

公則從懷裏掏出蜚先生的密信:“剛剛傳來的消息,孫策在丹徒遇刺了。”劉平眉頭一揚,這個消息他早就預料到了,但公則居然會主動拿出來說,證明他已對劉平徹底信任。

“這是哪裏得來的消息?準確嗎?那可是江東小霸王,誰能刺殺得了他?”劉平連聲問道,恰到好處地流露出疑惑。

“肯定準確。”公則神秘地把那封密信攤開,“因為這是來自於東山蜚先生,我們河北軍中的耳目。我想讓您在動身北上之前,先去見一見他。”

公則宣布撤軍的命令很快傳遍全軍,包括淳於瓊所在的軍營。淳於瓊對這個指示沒什麽異議,吩咐了幾名手下出去督促拆營,然後走進鄧展的帳子。

自從那次鄧展突然狂暴之後,他一直被綁在一頂小帳子內,平時只有吃飯時才會被松開雙手,雙腳則永遠被一根結實的麻繩子捆住。淳於瓊進帳子的時候,鄧展緊閉雙眼,裝作沉睡。淳於瓊端詳了他一陣,嘆息道:“你說你這是何苦。我不會放你,也不會殺你。你就算掙脫了,也跑不出營地去,白白被人射殺。”

鄧展沒理他,繼續裝睡。淳於瓊敲了敲他後背:“你也別裝睡了,趕緊起來收拾東西。咱們要拔營回軍了。”鄧展聽到這句,眼睛“刷”地睜開:“曹軍勝了?”他的嗓子經過調養,已經恢復過來,只是稍微有些沙啞。

“呸!想得美。”淳於瓊笑罵道,“只是暫時回撤而已。你可得老實一點,萬一行軍的時候亂跑,軍法可不饒人,到時誰也幫不了你。”

“撤去哪裏?”鄧展有心誘他多說幾句話。

“不知道,肯定不會渡河回黎陽,估計只是往西邊挪挪屁股吧。”淳於瓊摸摸自己的大鼻子,顯得很興奮,“顏良那小家夥被人給砍了,砍人的叫關羽,以前還是玄德公的舊部哪。最妙的是,現在玄德公還在黎陽,這可是夠亂的。”

鄧展仔細聽著每一個字,試圖推測出時下到底是個什麽狀況。淳於瓊又跟他嘮叨了幾句,有士兵過來,說輪到拆這裏的帳篷了。淳於瓊吩咐兩名近侍解開鄧展雙腿的繩子,親手拿起一件輕甲給他披上,讓他們先帶到外面隨便找個地方待著,然後又去巡查全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