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其名曰蜚(第5/9頁)

可想歸想,荀彧實在沒有多余的精力去關注,他要處理的事務太多了——比如說此時跟在他身後的那位將軍。

張繡此時正跟在荀彧後面,為了屈從尚書令的速度,他在邁步的時候,有意讓自己的長腿擡得很低,看上去有些滑稽。這個人雖然也是西涼出身,卻跟大部分西涼將領不同,總是顯得憂心忡忡,眼神抑郁。荀彧這幾天跟他深入接觸,發現他嚴重缺乏安全感,不降曹時害怕,降曹了還是害怕。

尤其是刺殺事件發生以後,他更是噤若寒蟬,卞夫人、曹丕斥責滿寵的舉動,在張繡看來怎麽都像是指桑罵槐。為此荀彧不得不好言安慰,再三保證他會得到最好的待遇,可張繡仍舊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樣。

如何處置這支西涼部隊,確實是一個令人頭疼的問題。倘若就這麽拉去前線,就算曹公不介意,其他將領也會有反彈的聲音;若要進行整編,又會造成張繡的不穩。

思忖再三,荀彧決定采用分而治之的手段。現在曹公已經返回官渡,荀彧把張繡和少量精騎先送到曹公那裏去,其他部隊留在許都附近,交給賈詡和胡車兒去彈壓。一來可讓曹公親自給予張繡保證,讓他寬心;二來也是讓張繡與主力分離,讓西涼軍不敢輕舉妄動。

“備則,這個月底你便要護送輜重北上。這次除了糧草資財以外,還有一人要隨軍同去,他如今剛剛返回許都,我現在就帶你去見見他。”

張繡點點頭:“請荀令君放心。同為司空僚屬,我會與他多多親近。”

荀彧停下腳步,露出古怪的神情。“這個嘛……不必勉強自己,你把他安全護送到官渡就好,多余的事不要做。”

荀彧和張繡很快來到一處宅邸。宅子並不寬闊氣派,只是一間普通的半磚式兩隔院落,但是這間小院距離司空府僅僅只隔一條街的距離。上次張繡帶兵包圍司空府的時候,曾經路過,但完全沒有留意。在小院門口,早已經停了一輛古怪的馬車,寬方車舍,鈴鐺吊角,兩匹轅馬都戴著鹿角。

兩個人對視一眼,沒說什麽,一起朝裏面邁去。甫一推開門,張繡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他再一看,屋子裏的景色令他瞠目結舌。

屋子裏對跪著的,是一個老人和一個年輕人。老人頭發花白,眼神渾濁,裹著一張裘皮不時咳嗽幾聲,正是賈詡;而賈詡對面那位青年人的額頭很大,兩只手瘦且細長,如同雞爪,皮膚泛著一種不健康的蒼白光澤。

但真正讓張繡驚詫的不是那年輕人,而是在他懷裏,居然還側躺著一個酥胸半露、媚眼如絲的女子。年輕人的右手,正伸入女子衣襟中漫不經心地揉搓著。

賈詡拿起一壺酒來,給他斟滿,一邊咳嗽一邊說道:“咳咳……還是你們年輕人好哇。我這把年紀,若去江東之地,只怕早已濕毒入骨,咳……”

“喂,老東西,我是真病,咳咳……你可是裝的。”

這一老一小仿佛鬥氣一般,居然對著咳嗽起來。年輕人連續咳了十來下,從懷裏掏出片方布,把嘴角幾絲淡淡的血跡擦掉,恨恨道:“我本想回許都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決掉你。想不到文和你搶先一步降了曹公。你這狗鼻子,還是一如既往地靈敏呐。”

賈詡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我一把老骨頭,還能活幾年?倒是奉孝你,女色要節制些才好,不然陰取陽竭,精氣虛浮,於你大不利啊。”

聽了賈詡這話,那年輕人放聲大笑,狠狠在姬妾胸尖掐了一把,道:“歷數英雄豪傑,所圖者不過霸業與女色。我助曹公奪取天下,曹公許我嘗盡絕色。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爾爾,該當乘時雄起,一任恣意,何苦束縛自己呢?”

面對這樣一番情景,張繡一臉駭然,比看到曹丕遇刺還驚恐。荀彧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然後面無表情地說道:“介紹一下,這位是曹公幕府中的軍師祭酒,潁川郭嘉,郭奉孝。”

“喲,北地‘槍’王,久聞大名!”郭嘉眯著眼睛,傾斜著身體,右手擡起美姬軟軟的玉臂沖他搖動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了。

張繡突然明白,為何荀彧不讓他做多余事。

王越道:“唐姬那個女人,就在這裏?”在他眼前,是一座松柏林中的祠堂,徐福一如既往地隱藏在暗處,不露身形。

徐福道:“對,你與她的恩怨了結之後,楊太尉希望你盡快趕去官渡。”

“幹掉袁紹麽?”

“不,是他身邊的一個人,一個對我們很重要的人,他的名字,叫做荀諶。”

王越歪了歪頭:“如果是官渡的話,那麽不用我親自去。我的弟子徐他和史阿已經在官渡了,他們可以完成你們要求的一切,包括刺殺曹操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