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其名曰蜚(第2/9頁)

曹仁皺著眉頭問道:“今天在和梁籍田發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聽說了。”楊修神態自若地回答。

曹仁看了一眼滿寵:“我們在王越身邊的地面上發現了一枚飛石,應該就是那位徐福所發。”

“能夠救下曹公子,總算是件好事。”

“可是!”曹仁陡然提高音量,表情也冷峻起來,“我們在追擊王越的西涼騎兵附近也發現了數枚石子。你說,為何徐福要阻止我們的人去追擊王越呢?你們是不是沆瀣一氣,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陰謀?!嗯?!”

“如果我們有陰謀,徐福又何必阻止刺殺曹公子呢?”楊修一點也不驚慌,好整以暇的。

“哼,誰知道。我只看到徐福把王越放跑了。”

楊修忽然問道:“曹將軍,如果你抓住刺殺曹公子的兇手,你是希望親手殺死他呢?還是希望假手於他人?”

“當然是親手!我會一刀一刀地削去他的血肉,讓他死很久。”曹仁盯著楊修細嫩的脖頸,右手開始去摸那刀鞘。

“說得好。其實徐福的心情,和您是一樣的。”

“什麽?”曹仁一愣。

“我剛才的故事還沒講完呢。徐福在陽翟遭遇的那一場大難,有一個關鍵人物我沒提到。要知道,徐福師從名家,技擊水平高超,官府多次派人圍剿,都不成功,最後不得不請求京城支援。而京城派下去的捕吏,正是虎賁王越。”

尚書台裏一片安靜,三個人都等著聽楊修往下說。

“王越到了陽翟,與徐福較量了一場。結果徐福被王氏快劍一劍洞穿膝蓋,束手就擒。從此兩個人結下了血海深仇,互相拼鬥過數次。徐福視殺死王越為其畢生的目標,當初投靠我爹麾下,也是約定一旦知道王越消息,便必先報此仇為要。所以曹將軍,你想想,當徐福一看到王越出現,又怎麽願意假手他人來取他性命呢?”

曹仁“哼”了一聲:“那這徐福如今身在何處?”

“自從聽到王越的消息之後,至今未歸。如今徐福不在城中,估計已經去追殺王越了。我看您不必在許都封城,他們肯定已經離城幾十裏了。不出幾日,必有消息傳回。”

聽了楊修這一番解說,荀彧和曹仁的臉色都緩和了下來。楊修的解釋合乎情理,絲絲入扣。他若是要反,早跟著董承反了,不會等到現在突兀地來這麽一出。滿寵卻忽然把身子前探:“楊公子,你的話沒有矛盾,可要如何證實你所言為真呢?”

楊修不甘示弱地與滿寵對視,目光灼灼:“三日之內,自然會有分曉——對了,那時候,祭酒大人也回來了吧?還有什麽好擔心?”

正說話間,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衛兵急切道:“夫人,裏面正在議事……”然後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議事?我兒子的命都快沒了,他們還有什麽好議的?”

“卞夫人?”

尚書台內的幾人都分辨出了女人的聲音。卞夫人一向很識大體,甘居家府,從不僭越政事。她這時突然來闖尚書台,只怕是曹丕遇刺的消息,觸動了這位母親最敏感的逆鱗。

曹仁剛一起身,就聽木門被“砰”地推開,卞夫人怒氣沖沖地邁步進來,粗服披發,和她平日裏嚴妝雍容的風範全然不同。

“嫂嫂,你這是……”曹仁趕緊迎上去,語氣有些畏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卞夫人掃視屋中之人,厲聲道:“子孝,我兒今日幾乎死去,我過來討個明白。”她雙眼腫脹如桃,顯然已是哭了數場。

荀彧道:“夫人不必驚慌。刺客之事已有成議,子孝會全力緝捕。”卞夫人瞪大了眼睛:“荀令君,曹公仇敵甚多,難免波及家眷。丕兒縱然身死,也是為國家而死,妾身對此不敢有怨恨。只是外患易躲,內賊難防,妾身所不解的,是在許都周密之地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在場的人心中都是一凜,她這麽說,顯然是意有所指,大家不約而同地看向楊修。

“具體情形我已聽鄧展說了。那刺客如何知道天子籍田的具體方位和時間?如何事先避過搜查,廁身雪丘之中?更奇怪的是,他為何知道丕兒在隊伍中?我明明在前一日方才應允他去。”

這幾個問題個個都很犀利,滿寵一邊聽著,一邊極其輕微地點點頭,很欣賞卞夫人的眼光。反觀楊修的神情卻逐漸嚴肅起來,沒了剛才的嬉皮笑臉。

“這些問題妾身想了又想,實在想不明白,只得過來問問諸位大人!”卞夫人的眼神愈加淩厲,險些喪子的傷痛令這位母親的羽毛全都警惕地豎了起來。

曹仁正欲解釋,卞夫人卻擺了擺手,尖削的指甲如劍般指向了屋中一人的胸膛。

“其實妾身只有一個問題要問:許都衛號稱無所不知,許都連個蒼蠅飛過都逃不過你們的眼睛,何以卻獨獨漏過王越這等殺手?丕兒遇刺,四周皆驚,連子孝這等久經沙場之人都亂了方寸,那個叫孫禮的軍官甚至駭到嗓音失聲,至今未復,何獨你滿伯寧毫無驚詫,反而能迅速找出旁人投出的石子?滿伯寧,你是否有個解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