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場撲朔迷離的大戲(第2/6頁)

權力者手中的鐵飯碗、金飯碗、編制、名額、好部門、好位置,都是留給豪門子弟的。豪門士族,就這樣上欺皇帝、下壓寒門,成了誰也觸碰不得的“精英階層”。這種權力資源的壟斷難免讓人不服,尤其是作為天下之主的皇帝。

隨著時間的推移,皇帝和寒族與士族的關系也就越來越緊張。顯慶年間爆發的這場政治鬥爭,不過是矛盾經過強力擠壓後的總爆發。明白了這一點,就不難找出利益之爭的內在路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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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後在從政之初,就給自己定下了任務:先革了這個可惡的精英集團的命再說。

門閥制度這顆大瘤子,最初形成於東漢,到魏晉南北朝時期達到鼎盛。

自西漢的武帝時起,由於朝廷十分崇尚儒學,所以當官的多以讀經起家。他們的官做大了,就喜歡授徒講學,把“學而優則仕”的訣竅往下傳,以致門生故吏遍天下,漸成勢力。其子孫也由於家學淵源,而能夠繼續做官。這麽延續下去,到了東漢的中期,就有了世代為官的“大姓”。

東漢的締造者劉秀,在開國後大封功臣,造就了漢以來的第一批真正意義上的豪門。到了三國時期,魏文帝曹丕正式確立“九品中正制”,把門閥制度以立法形式加以確認。這個選官的辦法,實際上是典型的暗箱操作,即由各郡推選出有聲望的人作為“中正”,並按照才幹分為九等,以備朝廷分配職務。那麽,選誰不選誰,被推選者才幹、人品如何,全由主持選拔的“大中正”說了算。

要是大中正既“中”且“正”,那倒還行,可以保證人才的質量。可惜天下沒私心的人太少,因此推舉上去的人不僅全是豪門子弟,而且難免有品行不端的阿貓阿狗。

南北朝時期,豪門士族控制了國家政治、經濟、文化的大部分資源,有時連皇帝也僅僅是一塊牌子。門閥制度開始成為政治制度的組成部分。晉南渡以後,瑯邪大姓王導、王敦擁立司馬睿為帝,世間就有“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可見其勢力之大。

那時候,山東(泛指黃河中下遊)有崔、盧、李、鄭;僑姓(南渡人士)有王、謝、袁、蕭;吳郡有顧、陸、朱、張,都是“金枝玉葉”,這些家族是南北朝時期的“紅五類”。

門閥制度,就好比一道籬笆,圈起來的是最肥的特權。士族可以享受免徭役,婚姻要講究門當戶對。在日常生活中,士族一般不與庶族往來,偶有接觸,也自矜門第,對寒門人士甚鄙薄之。這麽做的結果,就會造成“士庶之際,實自天隔”的狀態。而且這道籬笆又紮得非常緊密,即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就算是在士族之間,也有高低等差。

到了南北朝後期,在戰亂中,寒門人士多有以軍功崛起的,甚至當了皇帝的也有幾個。實踐證明,有沒有能耐,根本不在於門第。士族在權力鬥爭中無力自保,政治特權喪失,經濟上也不行了,門閥制度由此才開始衰落。

到了隋文帝坐天下,開始實行科舉制,把門閥制度生生砍開了一道大口子。

可是萬事開頭難,直到唐初,科舉制取官的人數還是非常少,一科只有幾十人,晉升速度也極為緩慢,不可能成為輸送公務員人才的主流。傳統習慣仍占上風,當官的主要渠道還是要靠門第、蔭庇,或者投門下,抱粗腿,而且勛貴子弟上升也極快,官都做得很大。

唐取天下,依靠的基本力量是關隴士族,唐太宗尤其重視這一夥人。實際上,關隴集團的特點是“尚武”“尚冠冕”。而那些傳統意義上的貴族——山東士族則是“尚禮法”“尚婚婭”。嚴格來講,關隴集團甚至不能稱之為“士族”,他們不過就是一些“勛臣”。

 這就是長孫無忌集團之所以專橫於朝的一個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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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皇帝一向對山東士族不太感冒,對他們在衰敗之後靠門第賣婚而趨炎附勢尤為不齒。為了抑制一下他們不斷躥升的勢力,太宗特指派吏部尚書高士廉領銜編撰《氏族志》。他明令,編寫時要把以皇族為首的關隴士族的地位拔高,起碼要與山東、吳郡士族坐上一條板凳。

這個高士廉是什麽人?說出來嚇你一跳,他是長孫皇後和長孫無忌的親舅舅,本人更是身世顯赫。他名儉,字士廉,渤海蓧(今河北景縣)人,是典型的山東士族。爺爺高嶽是北齊神武帝高歡的堂弟,封清河王,官至左仆射、太尉。父親高勱,北齊樂安王,也曾任左仆射。隋朝初年,高士廉的妹妹嫁給了右驍衛將軍長孫晟,生了一子一女,其中的男孩就是長孫無忌。妹夫長孫晟死得早,高士廉就把外甥和外甥女接到自己家中撫養,視若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