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秦檜不露聲色,淡然笑道:“陜州各處一萬五千人,斥退三百余人,令其返鄉為民。退出禁軍為駐防廂軍者三千一百人,余者如常。陛下已經有令,一面清軍,一面精選陜西弓手中精銳武勇者充入禁軍,以補足被斥退和轉為廂軍的名額,軍士數額,不但不會少,還會漸漸增加。”

他彈彈自己衣袍,向著發呆的張俊笑道:“節財賦,斥老弱,增勇武,這是陛下的章程,秦某不過是奉詔辦事,將軍還有什麽疑惑麽?”

張俊卻也了得,並沒有被他這連珠炮一樣的話語打懵,只冷笑道:“陛下的詔命自然是沒錯,不過咱們也得看看,奉詔辦事的秦相公,是如何料理的。”

說罷,將手一橫,厲聲道:“請!”

秦檜也不打話,只快步向前,到得營內正中。過不多時,萬余名永興軍的將士,已經集結在校場四周,等候他發落。

清軍的消息早就傳遍諸軍,秦檜一來,諸軍將軍心中忐忑不安,都害怕這個鐵腕相公把自己清退。

宋朝禁軍的俸祿極為優厚,在宋初時,京師中一個尋常禁軍,每個月除了固定的柴米外,還可以領取三十貫的俸祿,這樣的工資水平,比後世的朱元璋的農民軍強過百倍,與八旗披甲人的待遇相當。

由是如此,在開國後不久,以大量災民和破產農民為廂軍,然後在廂軍中選擇善戰勇士充入禁軍的政策,卻漸漸使得宋軍人數越來越多,而戰鬥力越來越弱。禁軍有豐厚的俸祿,養尊處優,每天不習操練,只知道鮮衣怒馬,使氣縱酒。更過份的是,禁軍關餉總會領取實物柴米,京中禁軍養尊處優慣了,反正俸祿優厚,不在乎幾個小錢,於是每月發餉時,大量的腳夫跑到軍營,替著禁軍將士挑扛糧草。

這樣的軍隊,如何能打的過遼夏鐵騎,更惶論是金國女真。

眼前的這支以西軍為基礎的禁軍,自然要比當年在東京城內腐化的禁軍強上許多,然而以饑民流民招募入伍的祖制並沒有改變,這支軍隊中充斥著大量的投機主義者和老弱病殘,而主帥則以軍隊視為私兵,也是害怕清軍引發軍變,並不能認真清理。

趙桓痛下決心,派出秦檜前去清軍,也是因為宋朝歷史上的冗兵之痛,太過著名,不能不改。他寧願引發兵變,甚至做好了以武力彈壓的決心,好在這秦檜辦事很有章法,又事先請示趙桓,革退的少,清至廂軍的多,這樣雖然使得不少禁軍將士俸祿減少,卻並沒有使他們陷入絕境,願意挺而走險的人,自然就寥寥無幾。

此時此刻,秦檜安坐在校場正中,看著萬余名束甲將士恭恭敬敬站在他眼前,全場鴉雀無聲,不少人臉上變色,露出惶恐害怕的神色。

他心中得意,卻將這種情緒隱藏的很深。全軍將士眼中的秦檜,是那麽莊嚴鄭重,使人不敢輕視怠慢,臣服在他的威嚴之下。

待全軍將士匯集完畢,秦檜先是發令,下令場中的千多馬軍先行操練。

宋朝缺乏戰馬,自然也缺乏上好的騎兵戰士,從開國到現在,馬軍的待遇一向遠遠超出步軍,養活一個騎士的費用,最少能多招募五個步卒。

因是如此,對馬軍的訓練和甄別,也從來是清軍的重中之重,秦檜此舉,並不足為怪。

馬軍稀少,趙桓又知道騎兵集團化使用,遠遠比散在諸軍中管用,自富平戰後,他就下令將諸軍中的騎兵全數集中,成為禦營馬軍,由吳璘統領。張俊部曲中所余的這千多馬軍,已經是他冒著觸怒皇帝的威險,一力堅持方才留下。

這樣的寶貝,他自然也不敢怠慢,是由自己的心腹大將姚端統領,每天訓練不綴。

看到秦檜發令要先校閱馬軍,張俊面露得色,也不說話,只看見姚端,讓他親自帶隊,展露騎術和馬戰之法。

姚端得令,自己親自縱騎到馬軍隊中,千多騎先是小跳慢跑,到得校場空曠處,開始表演合縱搏殺,全隊沖刺,馬上騎射等諸多技藝。

這一隊騎軍果然是張俊所部精銳,千多騎戰馬與騎士都是訓練有素,行進後退紋絲不亂,極有章法。騎射時,也絕沒有箭不中靶的情況發生。

待他們操練完畢,張俊卻到得秦檜身前,向他笑道:“大人觀馬軍如何?”

他如此擠兌,秦檜也不同他計較,只微笑答道:“不錯,將軍所部馬軍,是六路中最為精銳,依秦某看,不需要仔細甄別,悉數留用就是。”

“好,相公高見,哈哈!”張俊幹笑幾聲,緩步退下,心中甚是得意。

秦檜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又令道:“馬軍退下,步軍操練!”

待馬軍退讓出場地,一隊隊步卒開始依著各式陣圖,開始準備操練。

秦檜伸手止住,令道:“不必操練陣圖,依我的法子來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