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瞠目

對張佳木的問題。兩個書生只有瞠目而已。

這種復雜的政治與財政加司法等各方面的問題,實在不是兩個初出茅廬的書生可以解答的。況且,就算把現在的兵部和刑部加戶部尚書都拉過來,他們也解決不了這些難題。

這是大明立國之初就弄出來的麻煩,而且時間越久,大明的政治和財政再加上軍事體制就越來越僵化,官僚們沒有從根部挖掘徹底重新栽一顆新樹的魄力和勇氣,而只是在病樹上修修補補。

比如衛所僵化就用募兵,而且為了解決武官素質越來越低下的麻煩,正統年間皇帝派出大量文官幫助衛所官員統計衛所的生產,糧食入庫,賬目,兵員統計等後勤工作,後來則引為常例,於是漸漸有了兵備道這個常設的文官,接下來都指揮使就成為文官的下屬,一切後勤倉儲等工作都由文官來完成,這種變化被稱為文官特別壓制武官的一種手段,但如果從體制上來說的話,這種變化也是無可避免的。國初的時候,明太祖養金吾衛五千多官兵。他分定了五千多戶農戶,並且讓這些民戶每年送糧食到每個士兵手中,這樣的話,國家少了很多事,而士兵不得凍餓,百姓也完糧納稅,不需經過官府。

設想是好,但完全是空中樓閣,在洪武年間這種辦法就取消了。

至於稅收,明朝開國之初重金屬極度匱乏,於是以實物征收為主,從宋朝的繁富回到了兩漢時代的傳統征收法,而且為了與民安靜,征稅的稅率被壓的很低,低稅在國初時是與民休息的好辦法,好比小樹新種,需得澆水積肥,讓它慢慢成長。但一個國家,豈能在財政上完全沒有變化?國初時的情形和現在已經決然不同,但稅制定而不變,量出為入,又因為采銀漸多,除了實物之外,國家又以銀本位為主,正稅之外的不足,只能依靠加稅雜項,而正稅之外的收入。用處繁多,沒有完整統一的使用辦法,要麽不足,要麽重復浪費,其中的弊端不可勝數。

有操守的地方官員,用度遠遠不足,甚至連自己的溫飽都有問題,而洪武之後,文官在雜項之外巧立名目,收入自然又遠非俸祿可比,財政不足,俸祿過底,雜項過多,則吏治大成問題,地方事物,官府當然無力過問,有明一代,最能體現國家關注民生的水利一項,多半是出了問題和亂子之後再派大員和調集物資去亡羊補牢,而不是每年提出計劃,按時按季的修補。這種現象的出現。最根本的原因當然還是賦稅不足,國家在財政制度上的僵化等等,一方面是橫征暴斂,百姓覺得上撥征稅的剛走,下撥已經過來。而與此同時,國用不足,府庫空虛,大明建立不過百年就已經有了財政危機,而且是嚴重的制度危機,哪怕就是張居正搞出了先天不足並且只是行之於全國不到一半地方的一條鞭法時,這種危機也始終都在,並且最終搞跨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除了水利之外,司法等諸多民生問題也是有賴於自治,一切政務的實施,就有賴於地方官員是願意屍位素餐,還是有手腕整合地方大族,用士紳和宗族的力量出資出力,以達到治理地方的目地。

至於青縣知縣,他每年的俸祿低的可憐。當然,文官和武官不一樣,相對而言,武官如果沒有機會貪汙軍餉或是成為大軍頭兼並軍戶土地並且馭使軍戶的話,武官的境遇要到慘一些。到了天順年間,軍餉俸祿除了保障一個月一石米外,多半已經是折成亂七八糟的寶鈔或是茶葉等各種各樣的物資來抵充,文官則不同,文官如果光靠俸祿的話真的養不活一家老小,更何況有意做出政績的文官是需要聘請師爺幕僚,那窟窿可就越發大了。所以收取一些役銀使費也是無可奈何之舉。當然,收多收入,是貪汙還是必要的收入,時間越久,也就漸漸層次分明,到了大明中期,只有海瑞那種人才會真的只拿俸祿,別的銀子一毫不取。

青縣知縣一年的俸祿折銀是二十七兩,與此同時,北方邊鎮開始募兵,一個營兵戰爭的年餉是十八兩。一個管理幾十萬人的大縣的地方官,俸祿和一個普通的士兵差不多,這當然很不公平,也會叫人心理失衡。好在,在個人私德上面郭知縣是個無可挑剔的好人。他沒有多收徭役或是多在裏甲攤派,也沒有在酒醋和民壯上打主意,這些役銀青縣一年有三千余兩,看起來是不少,但有七成以上要用在驛站和急遞鋪上,剩下來的一點還要維持本縣的一些公共設施,再發給十一個佐屬和書辦的俸祿,剩下來的公費銀子就真的寥寥無幾了。

“對了,剛剛你們說錯了。”張佳木長篇大論的向兩個目瞪口呆的書生說完。到此時才笑咪咪的向著兩人道:“青縣的公費銀子一年不是三十幾兩,是一年二十七兩,正好和知縣的俸祿折銀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