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之死(第3/5頁)

未雨綢繆

兵變後,看到羅綸當了副都督,周善培恍然大悟。

早在趙爾豐交權、宣告四川獨立前夕,在新政權中只撈到了軍事參議院院長的羅綸就大為不滿。這位有著會黨背景的四川谘議局副議長並不甘心。11月26日晚上8點,羅綸派人前往總督府接收趙爾豐的督印。而根據協議,大印必須交給蒲殿俊。如果大印到了羅綸手裏,加上他的會黨勢力,四川的局勢將發生巨大的混亂,趙爾豐自然不能應允。他立即致電周善培:“現有兩個人在督署官廳說是羅綸派來的,要我把印交給他們。你們幹些什麽事,叫我為難!”

周善培趕緊打電話詢問蒲殿俊,蒲殿俊說:“這是兩個混蛋,請趙帥把他們拿下就是了。”

周善培說:“趙爾豐要是能拿人,他兩個怎麽敢去?他是要交卸的人了。你還是問下羅梓卿(羅綸)。”

蒲殿俊說:“羅梓卿沒有這麽荒唐。”

周善培堅持道:“局面到了今天,父子兄弟也難免各有意見,你還是問一下的好。”

蒲殿俊便給羅綸掛了個電話,隨後告訴周善培:“問過梓卿了,他沒有派人。”

周善培松了口氣,道:“那就請軍政府趕快派人到督署,把那兩個人帶到軍政府去追究根底。”

直到兵變後,周善培才“不敢再懷疑兩個人是自動來要交印的了”。據說在兵變時,羅綸一個人待在軍政府內抱著國旗痛哭,這一幕實在有些詭異,羅綸是因為緊張、害怕,還是因為別的?如果聯系到羅綸竭力鼓動蒲殿俊舉行閱兵,並且在兵變後迅速調集同志軍進入成都維護秩序,令其實力大增,那麽羅綸的手腕相當厲害的了。

其實,從宣告四川獨立的第一天起,羅綸就極力擴充自己的實力。11月28日之後,成都就如同周善培所形容的,到處都是花蝴蝶打扮的“英雄”。有的頭上打英雄髻、穿古戲裝,有的頭戴珠花、腳插靴花,真是五花八門,全城變成袍哥世界。有不少人為了保全身家性命,不惜重金加入袍哥隊伍當“大爺”。各街都掛起張貼“大漢公”的大紅貼片的燈籠。羅綸憑借哥老會的關系,大力籠絡在巡防軍中占多數的湖南、湖北士兵,策動他們索餉暴亂,趕走蒲殿俊和朱慶瀾,又名正言順地把城外的同志軍引入城內,這是一個環環相扣的計劃。

大漢軍政府第二任正副都督尹昌衡(左)、羅綸。

黑鍋

危急時刻,趙爾豐發了份布告,這為他帶來了極大的麻煩。一些謠言說,是他和田征葵等在幕後策動了這次兵變,目的是為了復辟回任。

對此,憤怒的趙爾豐寫了篇《辯誣問》為自己辯解。在詳細地說明了當天受民眾哭請才發布了布告之後,這位65歲的老人說:“鄙人當大權在手之時,何事不可為!與其破壞於後,曷若不讓與先?”

英國總領事務謹順也根本就不相信這是趙爾豐煽動的:“既然趙爾豐閣下因大清銀行的被毀而幾乎喪失了他在成都的所有現款,所以無論他希望通過揭示蒲殿俊政府的軟弱無力獲得多少好處,看來他很不像是騷亂發動者。”

最為關鍵的是,在兵變之後,趙爾豐手上仍有3000名全副武裝的巡防軍,這是他精選的警衛部隊,所有軍官都是效忠於他的。而此時城內的軍隊已經亂的亂、散的散,真正有點戰鬥力的只有尹昌衡帶的數百人及羅綸手下的同志軍。尹昌衡人數不夠,羅綸的會黨力量搞搞騷擾、做做警察可以,與軍隊作戰是不可能有取勝把握的,趙爾豐若真是幕後推動者,此時便是好機會。然而他非但沒有行動,反而聽信尹昌衡的花言巧語,將衛隊調出城外,結果導致自己的死亡。

將兵變的賬算到趙爾豐頭上,這是一個巨大連環計中的最後一環。後世史家不問青紅皂白便采信了勝利者的說法,趙爾豐再度背上巨大的黑鍋。

喪命

很多人都勸過趙爾豐,趕緊離開成都這座危城。已經退居二線的他,在3000名士兵的護衛下深居在總督府內。這裏曾經是中國人口最多的省份的權力中心,如今權力已經轉移到了一公裏之外的都督府,此處顯得十分寧靜。

一棵大樹已經倒下,趙爾豐依然還守著枯枝,這令時人與後人都對他產生了種種揣測:因為戀棧、圖謀復辟,還是什麽?與他極為親近的周善培認為這只有一個極為平常的理由:趙爾豐的老妻生病了。盡管朋友們和老下屬們都說,夫人可以留在成都,由他們照顧,病好後送去,他本人應該先離開險地,但他告訴周善培:“我同內人是五十年的患難夫婦,大局如此,我丟了她不管,她沒話說,我實在不忍。”已經習慣了陰謀、並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的國人們,根本就不會相信這種簡單至極的理由,但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