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文踐土七(第2/3頁)

晉文公逃跑到秦國避難的時候,國內卿大夫家族的變亂如期而至,呂飴甥、郤芮帶著家族武裝開始動手,鬧了起來。遠處的狐偃家裏,狐偃這天晚上正在洗腳,忙著搓腳上的泥,忽聽說宮中著火,有恐怖份子駕著兩輛劫持來的戰車,自我燒著了,一前一後撞擊宮城中最高點——重耳的辦公室。重耳的東西大殿都給撞出了窟窿,搖搖欲墜,煙塵四起。參謀部五角大樓也開始冒煙。狐偃趕緊端起洗腳盆沖出去救火。第三輛著了火的戰車也沖過來了,狐偃一盆洗腳水向它撲過去,然後扭頭撒丫子往回跑——喊自己的私人家族部隊。

此時東西大殿轟隆隆全倒了,裏面悶死好幾百口子,參謀部的人抱頭鼠竄,警報長鳴,宮廷衛隊被打得焦頭爛額。呂、郤二人舉著寶劍四處尋殺重耳,宮裏火光四射,甲戈紛飛。呂、郤尋不見重耳,卻見趙衰、狐偃、魏仇一夥人帶著親兵沖來,只得喊道:“撤!”

秦穆公聽說晉國遭受恐怖份子襲擊,立刻發表譴責演說,然後出兵幹預,誘殺了恐怖分子呂飴甥、郤芮。有一個強的外援,就是好啊,可以打壓國內的敵對反叛勢力啊。敵對反叛份子呂、郤二人,一斧子一個,被老秦削掉了腦袋。可惜呂、郤也算是個人材,特別呂飴甥是春秋第三大舌辯之士,當初跟秦穆公談判,靈牙利齒,討回戰犯晉惠公,講話稿都被收入現在大學課本了,卻直落得今天身首異處,煙消雲滅。

晉文公再次進入晉國時,秦穆公給了他三千精兵,專門駐紮在宮城裏(即兩重城墻的內城,是整個大城中的小城,也叫downtown)。這三千精兵作為大內保鏢,保護晉文公,避免類似的卿大夫家族武裝襲君案重演。秦穆公可謂仁盡義至,不為名不為利。重耳覺得還不夠安全,特意備戰備荒,在宮城內修築“固宮”,固宮建在一個夯土高台上,內積糧草,一旦外邊某家卿大夫造反,重耳可以躲進去固守。唉,這都是分封制下,國君的可憐之處啊,被他所分封出去的卿大夫整得每天提心吊膽(還是未來的專制皇帝好啊,天下他一個人說了算)。但國君也不能沒了這些卿大夫家族,沒了他們,誰來建設國家,誰來保衛大晉啊?盡管晉文公做了種種準備,又築宮又備戰備荒,但他沒有改革分封制,導致晉國最終還是變得君弱、卿強,最後被趙魏韓三家分掉。分封制下的卿大夫家族,戰勝了他們的國君。

為了不被卿大夫家族勢力淹沒掉,必須強化君權,晉文公意識到了這一點,於是想把呂、郤家族鏟掉,族人全部殺死,盡滅其黨羽。這固然是國君一族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對卿大夫家族的反擊,無可厚非。但趙衰進諫說:一旦打殺起來,晉國勢必大亂,再次陷入動蕩。晉文公放棄了這個極端的冒險想法,遂頒行大赦。

但是呂、郤黨羽看見赦文,半信半疑,交頭接耳,人人自危,蠢蠢欲動。晉文公挺發愁,怕他們再起來鬧事。這時候,晉文公重耳流亡初期,那個卷了錢財逃跑的財務部長——名字叫“頭須”,來找晉文公承認錯誤道:“國人都知道您最恨的是我,因為我卷跑了您的錢,使得您一路沒的吃喝,在五鹿被迫吃泥——到現在還落下了嘴讒的毛病。所以,如果您能給我一個官兒做的話,國人都知道您不念舊惡,心胸寬廣,呂、郤黨羽也就群疑盡釋、安心下來,不想輕舉妄動了。”

晉文公一聽,好辦法,立刻給頭須恢復原職,國內緊張氣氛遂緩和下來。頭須這家夥也算是有膽有識啊,夠精明。當初卷錢逃跑,現在回來又撈了官,便宜都讓他占盡了。這人幹財務卻是屈才,應該炒股票去,做期貨也行,擱現在,準能賺幾個億!

下一步是大家最開心的事,封賞功臣。晉文公舉善授能,任用胥、趙、狐、欒、先等追隨重耳的新興家族擔任國家要位。參加過流亡的那些老叫花子:狐偃、趙衰、胥臣、魏仇等九袋長老與其它八袋長老,終於可以彈冠相慶了。這不光是出於對老叫花們的報答,也是晉文公通過扶植忠於自己的老叫花新家族,去抵擋呂、郤之類的舊的有勢力家族。當時北方諸侯還沒有想出設立縣制,用易於管理的縣官建設、保衛國家。所以只能沿用舊的分封模式,卿大夫家族獲得封地,勢力坐大,國君一族也往往對他們懼之三分,與他們分享政權,在同一個槽子裏吃飯。國家既需要他們建設和保衛,又要避免他們勢大廢君、弑君。不容易啊!國君必須和這些被分封的家族必須保持微妙的平衡。怎麽保持平衡呢?最好的辦法是,國君必須找到一批親他的家族給他撐腰,也就是效忠國君的家族(也就是這些老叫花)。有take就得有give,國君獲得了他們的效忠,也必須對這些家族恩寵備至,允許他們世襲官爵,他們犯了錯誤也不深究,不敢用苛法,反而禮遇他們。法外開恩,所謂刑不上大夫就是這個背景下出現的。這就出現了特權家族。且不說特權家族亂法給國家帶來的危害,特權家族自身也出問題:我們說,龍蝦放久了也會生蛆,官爵世襲,任人唯親而不是擇優選拔,都使得特權家族的人能力越來越低下,一代不如一代(所謂“肉食者鄙”)。而國君偏又倚賴這個家族,國家哪能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