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哉強齊五(第2/3頁)

魯國的事情鬧得很亂,我們先得畫一下它的族譜以免搞糊塗了。從上圖看,慶父是壞蛋,是妾生的,是魯莊公同父異母的哥哥(老爹魯桓公也是先娶妾後娶夫人的啊!都這樣!)。慶父是妾生的,出身低下,雖然比正夫人生的魯莊公歲數大,是魯莊公的庶兄(以別於親兄),但地位低,待遇低微,判若雲泥,於是心裏又自卑又自狂,得了強迫症,總想把弟弟魯莊公的兒子們趕盡殺絕,好由自己接班,每天吃香喝辣。於是慶父嗾使馬夫殺死了魯莊公的兒子公子般(上文已述)。慶父覺得魯莊公不但不配當國君,不配有兒子,甚至還不配娶齊國公女這樣的少女。於是他花了大力氣泡魯莊公的夫人——齊國小公女。倆人從想慕到幽會,從幽會到動真格的,終於把魯莊公氣的頭發上指,說你們齊國女孩怎麽都這麽浪!(姜子牙慣出來的啊!)

魯莊公雖然生氣,但沒有發作。因為魯國是個講禮的國度,講究“親親尊尊”(這是儒家的雛形),就是對親戚要照顧,對尊長要尊重,一團和氣的意思,不能外揚家醜。既然要“親親尊尊”,魯莊公就忍了,不跟庶兄慶父叫真。然而真當忍者並不那麽容易,看看夫人跟別人私通,日久天長,魯莊公受不了這精神刺激,肌體免疫力就隨之下降,鬧病死了。從政三十幾年的魯莊公磕磕絆絆,一生打了兩三次大仗,娶了三四個老婆,帶了一頂特殊的帽子,性格上有些懦弱,但還不至於庸碌,在長勺之戰還露過一臉哩。公元前662年,魯莊公結束了他悒郁的一生,變成宗廟牌位上的一個新名字。

慶父對庶弟魯莊公的死表示出歡天喜地,蠢蠢欲動的他在魯莊公幾個兒子裏邊尋摸,挑了一個最小的孩子立為魯閔公。八歲已經不尿床了的魯閔公登上大典,叔叔慶父又後悔這個決定了。他想,讓小孩當國君,固然便於控制,但是小孩子活得也長,等他死了我再接班不知要到哪輩子。

慶父做了許多加法、減法以後(當時使用棍棍兒算籌),終於決定殺死這個擋道的孩子。剛好這個孩子(大號“魯閔公”)有多動症,喜歡跑到宮外偷吃夜宵。於是慶父派兇手把這無辜的孩子宰了。孩子死的時候,最後一口心愛的點心還沒咽光。

慶父接二連三的暴行(殺死魯莊公的大兒子公子般,這裏又殺了小兒子魯閔公),引起曲阜城內舉國若狂的憤怒,上千群眾宣布罷市,手握碎石瓦塊,砍死了殺人兇手,又聚過來圍擊慶父的家宅。慶父一看眾怒難犯,就卷了行李帶著情婦“齊國小公女”跑到莒國去。慶父被趕跑,民意大申,國人在魯國的政治生活中算是露了一小手,可見國人(指城市平民)還是有一些政治發言權的,比起後來的皇權社會爽快的多了。同時期的希臘城邦也時興“民主”,其“國人”——城市平民也是很牛的。他們可以通過四百人會議、五百人會議、群眾陪審團制度、民眾投票選舉、陶片放逐法等等一系列法律程序表達自己的意見,幹預政府要員任免。而大周朝的國人參政議政則是通過扔石頭鬧事罷了。

慶父躲在莒國——我去年有一次開車從上海回北京去,夜半在山東的荒野裏跑亂了,居然也撞進了莒縣縣城。那裏靜悄悄的,冷淡蕭瑟,幾盞歪歪斜斜路燈光,象夢一樣,跟兩千多年前也沒有什麽兩樣,大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只有店鋪的牌子讀出莒縣的名字。兩千多年前的莒國,如今的莒縣,慶父就曾躲在這裏(當時的一個諸侯國,跟現在一個縣面積差不多,中國當時有上千個諸侯國,猶如現在的兩千個縣)。

為了保命,慶父大力賄賂莒國領導人,以求收留。與此同時,魯國人則送去了更重磅的糖衣炮彈,要求莒國驅逐慶父。莒國領導人樂了,比較了一下兩個炮彈的重量,看見慶父的炮彈小,遂對慶父下驅逐令。慶父只好往齊國跑,但是沒有拿到入境簽證,只好帶著老小,在齊魯交界的泰山汶水一帶臨時安家住下,遑遑如喪家之犬。

魯國鬧出這些亂子,君位空虛,北邊齊國裏一直想提高國際地位的齊桓公當然不能坐視。齊國維和部隊遂開進魯國曲阜,積極幹涉別國內政。管仲還命令維和部隊司令說:“如果你發現魯國眾公子中,有賢能仁義之才,就立為國君,管理魯國。如果沒有,就並吞魯國,由我們代管。”在這危機時刻,魯莊公另一個兒子謁見了維和部隊司令。該公子說話有條有理,神氣無喜無怒,態度無可無不可(跟現代某些領導幹部差不多)。齊司令覺得他像個領導樣,無隙可乘,只好確立此人為魯僖公。齊國有功於魯人,史稱“存魯”,確立了魯國新的繼承人,做了一件國際好事,這是齊桓公稱霸的另一個歷史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