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二姬二

短山上空徘徊不去的白雲,把魯桓公客死臨淄的好消息,送到魯國人耳朵中。講禮的魯國人遭受奇恥大辱,氣得吃不下飯去說:“齊國真是不講禮了啊,讓我們的主公戴著綠帽子在黃泉路上趕路!”(當然他們不會說“綠帽子”,這個詞是唐朝李白的詩中才開始出現的,是娛樂圈不正經人士的妝戴。)

魯國上下一致認為,挽回面子要緊——督促齊襄公懲辦兇手吧,別太讓諸侯們笑話我們了。齊襄公沒有什麽高尚信仰,一切圍繞著個人利益,看見公子彭生沒什麽用了,就把他當作替罪羊殺掉,算是懲辦兇手。公子彭生大小也是國君的親戚(所以才叫公子),臨死還不服呐,嚎了半天才死。

幹掉彭生這件事,也說明齊國人不像魯國那樣講求“親情仁義”——齊國是依照姜子牙武人治國的路線,搞個性競爭,重視專家賢能。魯國按照周禮講求仁愛親情,照顧親戚去作官。所以齊國後來出了個大能人管仲,魯國出了大聖人孔子,毫不奇怪。。

文姜克死了丈夫魯桓公,眾怒難犯,不敢再回魯國了。待在齊國呢,又人言可畏。於是她就取了個中庸之道,跑到兩國邊境上的一個小鎮子城邑呆著,猶猶豫豫。他的兒子魯莊公已經在國內即位了,說:“媽你怎麽不回來了”。於是給媽在邊境上築了個小宮,不時派使者問候,送點奢侈品。

魯莊公照顧完了媽,按照親親的原則,又去照顧死去的爸,為了彌補他老人家生前的不幸,魯莊公叫人重新裝修了父親魯桓公的宗廟。把柱子刷漆,在椽子刻上好看的花,讓爸爸死後住的更體面、更闊氣些,以抵消生前的晦氣。

那時候的油漆都是純天然的,拿個小竹管插在漆樹的樹皮上,半天才流出一小碗,用來塗個箱子櫃還可以(即是漆器),但是用漆來刷房子,就太奢侈了。負責基建的主管進來勸諫:“我聽說,儉樸是德性,奢侈是萬惡之首。先君勤撿節約,而您鋪張浪費。這麽做,恐怕給後代留下不好的榜樣吧。”

魯莊公不聽,說:“我這是愛我爸爸。”

齊國這邊,齊襄公(諸兒)也結婚了,娶了一個老婆,是周天子的閨女。周閨女命短,過了不一年就悶悶不樂地死了。(一個人的一生,就這麽一句話就完了。)齊襄公沒了夫人,又自由了,跑到邊境上找漂亮妹妹文姜幽會。魯國人知道了,氣憤但不敢發作,就在《春秋》上使用精神勝利法,大罵齊襄公,說他“會夫人姜氏於哪哪哪”。

這個“會”字是有講究的,暗示著那不是什麽好會,是作風有問題的會。正常的“會”都是對等級別的國家大員之間,這裏卻是會美女,好比說“克林頓會萊文斯基於白宮”,實是給他揚惡的。這種隱含在文字之間腹誹式的批評就是所謂“春秋筆法”。一字褒貶,亂臣賊子懼。不過亂臣賊子是否真懼,就難說了。

齊襄公當國君日久,覺得也應該幹點事。他平常高台廣池,田獵飲酒,不聽國政,唯女是崇,整個花花公子形象(當然,這是符合齊國一貫性解放的價值觀的,後來的齊桓公也是如此)。但齊襄公他覺著老這樣也不好,讓人覺得自己光會泡妞。正這時候,機會來了,中原地區鄭莊公死後因為爭奪嗣位而大亂了好一陣的鄭國,派使者跑來說:“我們鄭國又換國君啦!高渠彌犯上作亂,殺死了鄭昭公(鄭莊公的兒子之一)。”

齊襄公高興了,邀請高渠彌帶領新立的國君來齊國會會。後者正怕諸侯各國不承認新君的合法地位,趕緊跑來搞關系。盟會上,剛要歃血(把牛耳朵血抹在嘴上),齊襄公突然翻臉,叫道:“亂臣賊子在此,還不快給我拿下。”甲士們上去就把高渠彌捆了,辦了個車裂。車裂是古代死刑最殘酷的一級,俗稱五馬分屍,把人向五個方向揪,揪成海星那樣,最後揪成五塊兒(歐洲也有這樣的殺人法,使用兩匹馬,要揪好長時間才能把人揪斷,因為人體其實是很結實的,輕易揪不斷。用戰車來揪,就容易多了)。齊襄公用五輛戰車、二十匹大馬揪死高渠彌,揪得這麽誇張,是為了給自己做廣告,讓天下諸侯都曉得是他把鄭國壞蛋揪死了,報了鄭國舊君的仇。齊襄公主持了國際正義,匡扶了鄭國社稷,心花怒放,大有成就感,為了獎勵一下自己,就又去邊境上偷會文姜妹妹,當然又被魯國的阿Q們偷罵了一頓。

齊襄公主持完鄭國的正義,鄭國以北200裏處,衛國的“正義”又出問題了。衛國也是個不俗的國家,處於中原地區(河南省)北部,前面曾有過弑君的州籲和大義滅親的老幹部石碏。現任國君名叫衛宣公,是個老淫棍。先前,他勾搭他爹的小媳婦,並在爹死後自己娶來。這種兒子娶老爹妾的行為,是遠古時代的遺俗,在當時不算非禮,就像兒子繼承老爹遺產一樣合情合理。衛宣公和他繼承的遺產一起到郊外去high,慌亂之中,生下一個孩子,起名急子,意思就是“著急時候生下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