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子 七(第2/3頁)

除了洗澡被打擾,大忙人周公吃飯也很麻煩,扒拉進一口小米幹飯,不等嚼完又得把米吐出來,因為三教九流的客人又來求見了,所謂“一飯三吐哺”。這樣吃飯很容易鬧胃病,但周公心裏裝的是黎民百姓,唯獨沒有他自己,所以他成了聖人——“湯武周孔”中的周就是他,排名還在孔老二之前。孔子後來繼承了周公的衣缽,發揮“周禮”的禮樂仁德,說“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做夢的時候還經常自詡“夢見周公”,用以擡高自己的身價。(柯雲路大氣功師則硬胡說孔子這是“開天目”。)

總之周公是個聖人,就像堯帝眉分八彩、大舜目有重瞳、大禹耳有三漏、周文王四個乳頭一樣,周公手能反握。就是說,他兩手如綿,可以反握。這都是聖人的異稟。手能反握的周公不光主持政府工作可以,文筆也很行,他的會議講話稿好幾篇被收在後來的《尚書》裏邊。即使是周公這樣一個聖人,也會遭受不白之冤。留在中原看管武庚(紂王的兒子)的“三監”中的老大——管叔,心懷嫉恨,就誣陷咱們周聖人想篡奪小孩周成王的權位,並且策反了其他“兩監”(蔡叔、武庚)加盟。“武庚”作為商朝遺民首腦,整天正想著“反周復商”呢,高興得了不得,趕緊從“西樓”下來,走出“梧桐”小院,去和東夷特派員洽談,獲得部分東夷族武裝力量支持,與三監聯手,幾方勢力合作發兵誅殺周公。

天下洶洶,變亂四起,剛剛立國的大周朝立刻陷於風雨飄搖。周公在歷史關鍵時刻,社稷存亡之機,毅然決定用武,他與姜子牙再次從陜西出發,向中原討亂。在戰鬥中,東夷人往中原沖,被姜子牙隔住,姜子牙硬頂著,頗吸了很多東夷人的“炮火”,被揍得很慘,但給身後西邊的周公爭取了時間和空間,得以從容聚殲中原的三監暴亂分子:把管叔捉住殺頭、蔡叔流放、紂王的兒子武庚斬首。然後周公向驚恐甫定的周成王解釋自己的忠誠,並在周成王20歲時長大成人後,歸還政權給周成王,自己重新做臣子。後代科舉考試,寫策論或者八股文,周公成了文章裏的明星,言必及周公。他給後人立下了做“輔政大臣”的規矩和標準。

不過,說實話,所謂的“周公輔政”是後代學者好意的編造,事實上周公躡了七年的天子位,《史記》上說他坐於寶位,面向南面接受諸侯大臣朝拜,背後插著斧鉞,儼然就是天子。而小孩周成王則跑在院子裏玩尿泥和放風箏(這句是我說的,不過當時確實有了風箏,是中國人的發明)。正因為周公自立為天子,他的三哥管叔(二哥是周武王)覺得周武王死後,如果要兄終弟及的話,也應該是我老三管叔上台,而輪不到你老四雞蛋,於是管叔發動暴亂,不過這家夥很傻,和商朝“余孽”武庚粘乎在一起,又招來東夷人,只能使自己陷於輿論上的被動。而且三方勢力背景各異,互相配合失度,各自為戰,最終被擊潰。

接著,周公和姜子牙又聯手去收拾東夷族。東夷人早前鬥垮了紂王,卻被周人搶摘了桃子,自然一直不服氣。《詩經》“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就是周人東征士兵一去一回的寫照,充滿哀情悒郁。這場戰鬥持續了三年,東夷的十幾個國家卷入其中,流浪於山東的商將飛廉也與東夷人並肩戰鬥。但整個戰爭壯烈的細節無聞於歷史,我們只知道周公把反周最厲的奄人(曲阜地區)全部騸掉(限於男人),作為嚴厲的報復和懲罰。這也是後來為什麽管太監又叫“閹人”。我們可以想象,那些戰爭幸存的男人,他們的家園在焚燒,他們在周人的驅趕下跌跌撞撞地走向遠方,成群結隊去中原各種勞動場所消磨殘生,有的人額上被路上了墨印,有的被刺瞎了一只眼睛,這些都是奴隸的標識。這些亡國奴再不能回到他們的家鄉,而那些驚慌失措的婦女們,則被狂喜的敵人你爭我奪。東夷貴族的公主,美麗嬌弱的軀體更來不及掙紮,就被剝掉哀悼父兄的喪服,像一具具雪白的犧牲,被獻於慶功的祭台。據說只有她們純潔的血,才能安慰陣亡的戰土之靈。

當然,這些想象也許對周公不太公平,而人祭的現象,隨著文明的進步,到了周朝也越來越少,但是我們可以確信的事是:紂王遺留的猛將“飛廉”帶著商王朝原駐紮在山東地區的主力軍隊,一邊流浪,一邊跟周公、姜子牙統帥的周軍進行了長期鏖戰,期間勝負有起有落。但他失去帝國財政支持,飛廉禁不起消耗,也沒有補充,他的主力越打越少,直到被追到了海邊,山窮水盡。飛廉在告白祭祀了紂王在天之靈之後,拔刀自殺。一個烈烈煊赫的商王朝,經歷六百來年風雨歷程,至此徹底焚滅。飛廉是惡來的爹,據說“惡來有力,飛廉善走”,因為善走,是飛毛腿,飛廉死後被民間認做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