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上海特別市(第5/7頁)

(三)凡事非人不舉,然欲求真才,必先除私見。此次市政府組織,用人標準,純以專門學識與辦事經驗為衡,而因上海環境之惡劣,同時尤不得不注重於德性。故各高級職員之選定,有多年深知者,亦有素未謀面者,但求合乎上述之標準,決不敢稍挾成見於其間。惟市政範圍有限,對於專才之延攬,當然有不少遺漏,而經驗一層,尤必其人從政較久而後得。吾國近年政治變遷過速,凡從政較久者,雖堯舜或不免有所指摘。關於此節,須視其將來之工作成績以為斷,萬不可預有所責難。況市政府中,自信多數均為忠實有為之同志,與學識經驗德性兼備之前輩,此則當可得各方之諒解者也。

(四)上海市民經多次兵事之余,人人心目中均暗懸有一秩序維持問題,此為不可掩之征象。不知中央政府對此已早有籌劃。政治會議中且通過陳委員果夫所提出之整理上海計劃案二十余條。今後市政府成立,中央為昭信全國起見,對此整理案必分別實行。鄙人亦必上體中央意旨,極全力以注意此一點,故秩序維持一事,敢請市民可十分安心。回憶辛亥之歲,隨先都督陳公英士之後,勉參戎機,兼領師幹,前後一年有半。鄙人所屬各部,滬人士能舉出一例,有一兵一卒騷擾地方否?今日在座各位中,尚不少當年共患難之同志,諒能證實其不虛。此後當視能力之可及,督率同僚,益加勉勵,以副市民之矚望。

雖然,十六年來之上海市,雖不能有大規模之設施,卻亦有相當之成績。回憶民國元年時陳都督毅然下令拆城,至於今日,不獨城內外交通稱便,而“民國路”一帶,繁盛異常。鄙人雖無寸土尺地於其間,至今每經其地,必起今昔之感。嗣後盧何時代所築之軍工路豐林橋等,亦足留紀念於滬民。只因所謂全國第一巨大之上海商埠,其精華悉在租界。界外各地,商業既極蕭條,居民又不甚多,以致集款進行,實力有限。故所謂大上海市者,細細分析,實屬有名無實,非政府與市民全體動員,加倍努力不為功。外則勿使對吾領土主權欲久假不歸者借為口實,內則勿使嫉視黨政之成功者,謂黨國種種標語,種種主義,悉屬一張不兌現紙幣而資為挑撥。言念及此,不禁凜然於上海市責任之重,關系之巨影響之大,而有望各方當事者之互相策勉者也!

膺白何以席未暖而即辭職,為蔣先生下野。那日正是八月十二日,他就職只一個月零五天,諸事略有頭緒,他入京報告,亦有向政府請示之事,臨走告訴我要二三日方歸,忽然次日一早已回了家。原來在京到蔣先生處,正是桂系在外間,蔣先生在裏間,何敬之、張嶽軍二人代表雙方中間傳話,蔣先生決定下野;此即世傳所謂桂系逼宮。此日在外面者何人?中間人傳話幾次?所傳何話?膺白均未提過。他自己是個一攻即退之人,對蔣先生下野是所贊成的。不但這次贊成下野,後來還極勸蔣先生勿再出。最早有下列一函:

茲托嶽弟(嶽軍)帶上協和(李烈鈞)來電一通,剪報一頁,乞察閱。事已至此,大不足以經綸國家,小不足以整理地方,萬無輕易再出之理。處此局勢,惟有力持淡泊寧靜四字,以與各方相周旋。語雲:收帆須在順風時;此次下野,弟享為黨國犧牲之名,人受篡竊犯上之罪,幸喜保持此令譽。否則方寸稍動,外誘即來,草率再出,試問外交、財政、軍事、政治有何把握?天授忠實篤摯者以好機,然亦僅能一次不可再也。幸自重自慎,拿住一個定字,一個靜字,千萬勿為甘言所惑,掮客所誘為要。余請嶽弟面詳。(十六、八、十七)

當蔣先生決定下野離京時,膺白亦立刻提出辭呈,與蔣先生同坐夜車到滬。他告訴我與蔣先生同坐汽車出城至下關上車,一路見居民家家插香,知為陰歷七月十五日中元節,在車上以佛語慰蔣先生。

在漢口時,一日膺白會同我討論這次國民革命軍成功之理由,我告訴他說:“照你的做法是不會成功的。”我們相喻無形,不敢冒聯俄容共之險。再看以上膺白的信,其對進退觀念更為守舊。他看爭奪的人都以為濁。他自己對部下很客氣,視作朋友,但對為權利而犯上,非所贊同。他稱蔣先生為“忠實篤摯”,如此力阻其再出,他的做法又是不會成功的。蔣先生後來再出山,為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他沒有什麽主意在內。

上海市經過長期極鄭重之籌備,而成立未久,市長突然辭職,事先各局長都未知道。在中國,文官制度不確立,事務官沒有保障;平常新舊長官交替,是人情最恐慌,政務最受影響時候。上海市當草創之際換長官,後任市長且系接近新與蔣先生對立之桂系,而基礎不動搖;後來亦始終為國民政府下比較健全的一個地方政府,應歸功於“分權制度”和各局局長人選;這兩點膺白的主張和用心算是不錯的。此外,有三個人的態度頗生影響,不嫌煩瑣述其事如下。三人者:後任市長張伯璇(定璠)先生,他的秘書長周靜齋(雍能)先生,和膺白自己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