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蠻帝陳霸先(第4/14頁)

陳霸先大破敢於擋路的土豪洞主蔡路養,收降一員小將十三歲的蕭摩訶。在南越酋豪冼夫人幫助下擊殺依附侯景的高州刺史李遷仕,打開由贛江北上的通道。至此大軍一路暢通,贛江沿岸土豪洞主望風而降。

陳霸先的軍隊越來越多,軍中骨幹為嶺南地區的正規部隊,其余由蠻兵蠻將構成。跟隨陳霸先的正規軍想打侯景的少,借機回家的多。陳霸先擁有三萬五千甲士(一說五萬五千),裝配五千張強弩,二千艘舟艦,五十萬石糧食。杜僧明、周文育、侯安都、蕭摩訶都是勇貫三軍的虎將。一個小小的郡守實力超越大州皇族,蕭繹這才意識到陳霸先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改封陳霸先為江州刺史,讓他向江州進軍。

南方軍團浩浩蕩蕩水陸並進與西進的荊州軍會師長江白茅灣。南方最偉大的兩名將領相會。二人均從默默無聞到天下聞名,惺惺相惜,登壇結盟共討侯景。王僧辯官拜尚書令、征東大將軍自然是帥,陳霸先一州刺史為將。為表示誠意,陳霸先留下二十石糧食,分出三十萬石糧食支援荊州軍。

長江流域長年戰亂,也只有陳霸先拿得出三十萬石糧食。好哥們!王僧辯挑起大拇指,對陳霸先刮目相看。一件事並不能看出一個人的好壞。王僧辯軍事素質過硬,講政治,論心機難免落陳霸先之後,不要忘記,陳霸先從最底層幹起。

侯景的喪鐘敲響,西進大軍進逼南京。貴為漢王朝皇帝的侯景不能像往常那樣事必躬親,他把重兵部署在南洲,一再告誡大將侯子鑒千萬牢記任約的教訓,不和梁軍打水戰,設法引誘他們到陸上交鋒。

侯子鑒雖然姓侯,畢竟不是侯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句話成就了許多將領,也埋葬了不少將領。

梁軍水師抵達叛軍的水寨。侯子鑒突然發現事情和原來設想的不一樣,自己完全有實力幹掉風頭正勁的王僧辯,因為梁軍戰船小。王僧辯也發現本軍的弱點,叛軍的戰船更大,小船幹不過大船。王僧辯向部隊下達撤退的命令。

梁軍船只撤退毫無秩序可言,侯子鑒萬分得意,指揮水軍沖出水寨。一千多艘戰船撲向江面。追著追著,侯子鑒忽然發現梁軍的船越變越大,越變越高,自己的戰船反而變小。侯子鑒揉揉眼睛再看,大呼中計。原來王僧辯故意將大船埋伏在長江兩岸,派出小船引誘敵人。叛軍追過來正好進入樓船的包圍圈。叛軍慌了,爭相跳水逃命,數以千計的人喂了長江中的魚鱉。

又一次慘痛的失敗,叛軍丟掉南京外圍最後一道防線,本錢幾乎輸光。敗信傳到皇宮,侯景皇帝正在睡覺,聽罷大驚失色。歷史記錄下來自北方的跛狼瞬間凝固的表情:淚流滿面。原來男人也會哭。侯景大皇帝意識到失態,急忙扯過被子蒙住頭。良久,良久。突然“呼”地坐起來,說了一句至今網絡依然流行的話:“坑爹呀!”(誤殺乃公!)

前功盡棄,萬事付流水,一切重新回到起點。既然兒子們擋不住,那就皇帝老子來。短短三個年頭,梁軍與叛軍再次隔秦淮河對峙,這一幕何其相似。

物是人非,秦淮河南岸多了一個新敵人,陳霸先和他的數萬蠻兵。與柳仲禮不同,陳霸先和王僧辯迅速強行渡過秦淮河。從前叛軍士氣高漲,而今垂死掙紮。侯景率八百鐵騎和一萬甲兵拼死沖鋒。王僧辯假裝退卻,叛軍追擊,陳霸先派出二千強弩手插到敵後向叛軍身後放箭。叛軍大亂,陳霸先與驍將王琳、杜龕帶鐵甲騎兵發起沖鋒,叛軍連連後退。

眼見大勢已去,跛狼依然足夠剽悍。侯景發現陳霸先的蠻兵是整個梁軍的支撐點,幹掉陳霸先或許還有一線轉機。侯景身先士卒,率一百騎兵扔掉長矛,手執短刀猛沖陳霸先的隊伍,做最後的拼搏。無奈不管敢死隊如何奮勇,陳霸先的陣腳巋然不動。

叛軍大崩潰。輸了,這一次是真輸了。逃跑吧!侯景沒有往城外逃,而是逃進台城竄入後宮。找女人麽?錯。找兒子。北方的兒子們已經被高澄兄弟殺光,流亡江南三四年間侯景又生了兩個兒子。他不能把兒子留下,不能再讓骨肉成為敵人泄憤的玩偶。

侯景看到王偉,正是這個人不斷唆使自己做皇帝才有今天的下場。侯景略帶責備的語氣道:“王偉,你把我害苦啦。”

到底誰的錯,誰能分得清。侯景一聲嘆息,翻身上馬。王偉手拽馬的鞍蹬,絕望地哀聲道:“自古以來哪有叛逆天子!宮中衛士足以一戰,扔下此地,去哪裏安身!”

當上皇帝就是皇帝,死也要死在皇宮裏,這是皇帝的尊嚴,不到最後一刻決不言敗。

侯景注視著王偉的目光,面如死灰:“和打仗沒有關系。我昔年戰敗賀拔勝,大破葛榮,揚名河、朔,渡江平台城,降服柳仲禮十余萬大軍易如反掌。今日為什麽會失敗?天亡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