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文成復法

經歷了太武帝末年的腥風血雨,拓跋濬登上北魏皇帝的寶座,是為文成皇帝。兩三年間,鮮卑少年天子走遍帝國的萬水千山,足跡南到漢人豪強的聚居地信都、中山,北至塞上六鎮。和同時代的南朝少主們不同,拓跋濬思考著帝國的未來。文化建設是國家的凝聚力,沒有文化的帝國不會長久。拓跋濬下詔復佛,修建了聞名世界的藝術寶庫雲岡石窟。取消太武帝拓跋燾的禁佛令,親自為沙門師賢等五人落發,佛教由此大盛,佛界稱之為“文成復法”。

“文成復法”不是簡單的佛學復興,而是一場新文化運動。古往今來,人們總把兩晉南北朝定義為黑暗三百年,野蠻三百年。暗黑的世界裏怎麽會有雲岡石窟那麽恢弘美麗的藝術之花。

壹 雲岡石窟

“鑿石開山,因巖結構,真容巨壯,世法所希。山堂水殿,煙寺相望,林淵錦鏡,綴目所眺。”中國古代著名的地理學家酈道元在其《水經注》中如此生動地描繪了山西大同雲岡石窟氣勢宏偉的盛大景象。雲岡石窟位於平城西面的武周山南麓,氣勢宏偉,雕刻精細,規模宏大,內容豐富,被譽為中國美術史上的奇跡。

拓跋濬為世界所做的最大貢獻就是動工開鑿了雲岡石窟。然而他本來的目的,並不是為未來世界貢獻一座藝術寶窟,而是加強意識形態領域的控制,塑造一種有別於儒家文化與草原文化的新型文明,消弭農耕文明與遊牧文明之間的尖銳對立,調和漢族與鮮卑族之間的矛盾。

拓跋濬時期的雲岡石窟稱為“曇曜五窟”,是第一期工程。之所以叫“曇曜五窟”,因為主持開鑿的是一個名叫做曇曜的沙門。曇曜是南北朝時期著名的高僧,風骨剛毅。年少出家,在涼州學習佛法。魏國統一北方,曇曜來到中原,受到當時的太子拓跋晃的禮重。太武帝滅佛,搗毀佛像,坑殺和尚。沙門僧眾大多還俗避禍,連佛家領袖師賢都蓄了發。但是,無論拓跋晃怎麽勸,曇曜堅持不還俗,法服器物一刻不肯離身,人們由此嘆服敬重他的為人。

“曇曜五窟”為雲岡石窟的開端,窟風方整,窟外門楣處雕飾精美。五處洞窟雕刻出釋迦像五尊,形體高大,面相方圓,深目隆鼻,神情莊嚴肅穆,身軀健壯高大,均著褒衣博帶。寧靜安詳的意境與氣度恢弘的情調相交融,大有胡漢一家的風采。

五尊佛像威嚴,穹隆闊大,象征著北魏道武帝、明元帝、太武帝、景穆帝和文成帝等五位皇帝,據說與其真實相貌惟妙惟肖,一個痣都不差。文成皇帝拓跋濬意圖明顯,皇室血統與佛祖連結,“皇帝即佛”。

對於中原來說,拓跋魏國是外來征服者。拓跋鮮卑人不肯全盤漢化,難以融入漢人中間。拓跋濬希望用外來的佛學確立拓跋皇權,統一人們的思想,淡化儒學影響,維護鮮卑和漢人的團結。

雲岡石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瘦骨清像”是漢人的藝術風格,“渾厚純樸”是草原民族的藝術情調,兩相融合,象征漢鮮卑一家。雲岡石窟使中國北方民族大融合加速,來自東北、蒙古高原、西域,甚至中亞、西伯利亞等地的人們和中原人一道慢慢成為一個民族。從這個意義上講,北魏帝國不僅繼續著漢人的多血統,而且奠定了多民族的中國。

經過歷代北魏人的努力,蠻族洪流退落,魏都平城變成佛教聖地。雲岡石窟有一處門楣聯寫道:山色隨雲秀,佛燈共日長。

但願大同雲岡石窟永遠見證民族團結,非一國之大同,而是天下之大同,世界之大同,實現儒家“四海之內皆兄弟”的社會理想。正基於如此的想法,北魏政府相當看重對西域的經營。

古代西域即今新疆,指玉門以西,蔥嶺以東之地。西域諸多小王國在經濟上具有相當大的重要性。聯系中國與印度、伊朗、希臘、羅馬世界之間的偉大商路——絲綢之路就穿過這些綠洲。匈奴和兩漢為控制西域諸國相互爭奪,主要是為了謀利。漢為了商道,匈奴為了財貨。拓跋濬則是基於意識形態的考慮。

佛教自印度傳來,西域是必經之地,絲綢之路帶來了印度文化、宗教和藝術。大批布教的印度佛教徒從這條路來到中國。確保絲綢之路的暢通,可以擴大佛學影響。

北魏帝國平定涼州,在敦煌設立軍鎮,實際控制西域大部地區。絲綢古道的威脅來自北方的柔然和南方的吐谷渾。

吐谷渾經過吐谷渾、吐延、樹洛幹、阿柴等數代可汗的努力,占據了青海、甘南、四川西部數千裏土地。吐谷渾王拾寅繼位之後,繼續前任政策,在北魏與劉宋之間尋找平衡,宋封拾寅為河南王,魏封西平王。

吐谷渾的搖擺政策令拓跋濬不安,拓跋濬決定教訓一下吐谷渾。魏軍集中涼州諸道軍和統萬、高平軍鎮的兵力分兩路發起進攻。魏軍到達青海西寧,拾寅可汗棄白蘭逃往昆侖山。魏騎渡河追擊,掠獲牲畜三十多萬頭,終因瘟疫流行而退軍。此後,魏國皇帝持續對吐谷渾用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