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危情:韋堅謀反案(第2/3頁)

然而,讓李林甫意想不到的是,吉溫等人未及動手,玄宗就下了一道詔書,以“幹進不已”(意為鉆營求進、貪得無厭)的罪名貶韋堅為縉雲(今浙江麗水市)太守,以離間君臣的罪名貶皇甫惟明為播川(今貴州遵義市)太守。

很顯然,玄宗是有意在淡化這件謀反案。雖然他也疑心韋堅和皇甫惟明確有不軌圖謀,可他卻不願相信太子李亨參與了此事。對於一個年過六旬的皇帝來說,他已經沒有那份心力再去應付一場廢立太子的風波了,更沒有勇氣再去制造一幕“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人倫悲劇。所以,只要太子李亨沒幹什麽太出格的事情,玄宗寧可抱著難得糊塗的心態,將這起案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即便李林甫處心積慮,太子最後還是有驚無險地躲過了他的暗算。

然而,這起“韋堅謀反案”並沒有就此劃上句號。

因為,韋堅和皇甫惟明雖然遭到了貶謫,但他們畢竟還是一方太守,仍有卷土重來的可能;同時,以他們為首的整個東宮集團的實力也並未受到根本性的削弱。因此,為了防止他們反撲,李林甫就必須一鼓作氣,把這場鬥爭進行到底。

能不能扳倒太子暫且不說,至少也要利用這起案件,把韋堅、皇甫惟明、李適之等人置於死地!

韋堅一落馬,李適之立刻生出了唇亡齒寒的恐懼。

他終於不得不承認——自己壓根不是李林甫的對手。

在李林甫的步步緊逼之下,連堂堂的帝國儲君都朝不保夕、岌岌可危了,其他人還有什麽本事跟李林甫鬥?!

經過一番痛苦的思想鬥爭後,李適之終於無奈地向玄宗遞交了辭呈,請求退居閑職。

天寶五年四月,玄宗解除了李適之的宰相職務,將其罷為太子少保。李適之帶著滿腔的幽怨離開了相位,隨即寫下一首《罷相》,借以抒發自己的滿腹怨氣:“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杯。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

李適之非常好客,喜歡飲酒,據說有“一鬥不亂”的海量,平日裏經常邀朋喝友在家中聚宴。他這首《罷相》,既有自嘲之意,也不乏跟李林甫賭氣和叫板的意味。他明明知道自己現在失勢了,人們害怕得罪李林甫,肯定不敢再和自己來往,可他偏偏不信這個邪,故意在罷相之後舉辦了一次盛大的宴會,還命他的兒子、時任衛尉少卿的李霅寫了一堆請柬到處去發——他就是想看看,平日裏和他稱兄道弟的那些朝臣們,到底還有幾個是講義氣的,能夠不懼李林甫的淫威,毅然登門喝他的酒!

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

很遺憾,答案是零。

滿朝文武,親朋故舊,沒有一個人敢來喝他的酒。

豈料門前客,今朝無人來!

那天,李適之和兒子李霅眼巴巴地在大門口站了一天,愣是沒等到一個客人上門。

桌子上的酒菜一點一點冷透的時候,父子二人的心也一點一點地涼透了。

這就是人情冷暖,世態炎涼!

怪誰呢?

其實不能怪李適之跟李林甫賭氣叫板,怪只怪他宦海一生,對人性居然還抱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幻想。

李適之從此心灰意冷,決定在太子少保的閑職上安度晚年,再也不和任何人賭氣,再也不和任何人叫板了。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盡管他已經急流勇退,主動離開了相位,並且決意夾起尾巴做人,可李林甫還是時時刻刻惦記著他……

天寶五年秋天,韋堅在朝中任職的兩個弟弟韋蘭、韋芝不甘心他們的哥哥就此失勢,忽然聯名上奏喊冤,並且在奏章中還扯上了太子,說太子李亨說過什麽什麽話,對玄宗的做法也懷有極大的不滿雲雲。

韋氏兄弟並不知道,他們這是在把太子往火坑裏推,也是在給他們自己挖掘墳墓。

奏章呈上,玄宗勃然大怒。老子好不容易才把這事給壓下去,你們這兩個不知好歹的豬頭,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數日後,韋堅再度被貶為江夏(今湖北武漢市)別駕,韋蘭和韋芝均被流放嶺南。

太子李亨嚇壞了,趕緊宣布和韋妃離婚,並鄭重聲明——自己絕不以親廢法。

民間女子離了婚還可以改嫁,可韋妃卻沒有這份自由。她被太子休掉後,唯一的出路就是遁入空門落發為尼,伴著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趁著玄宗正在氣頭上,李林甫又進言說:“韋氏兄弟居然敢上疏喊冤,說明他們在朝中的勢力不可小覷,據臣所知,李適之等人都是韋堅的朋黨,正所謂除惡務盡,陛下應該對他們采取手段。”

隨後,韋堅再度被流放臨封(今廣東封開縣),李適之被貶為宜春(今屬江西)太守,還有數十個平日與他們交厚的朝臣,也全部遭到了貶謫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