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星隕落:石堡城事件

王忠嗣,初名王訓,太原人,出身於軍旅家庭,父親王海賓是開元年間抗擊吐蕃的一員驍將,官任太子右衛率、豐安軍使,以驍勇善戰聞名於隴西一帶。開元二年七月,唐軍與吐蕃軍隊在渭州(今甘肅平涼市)附近進行了一場大規模會戰,王海賓任先鋒,在渭州西面的武階驛與敵軍遭遇,經過一番苦戰,大破吐軍前鋒,殺獲甚眾。

吐蕃軍隊迅速反撲,出動主力將孤軍深入的王海賓部團團包圍。形勢危急之時,後方的唐軍諸將因嫉妒王海賓的軍功,竟然全都按兵不動。王海賓力戰多時,終因寡不敵眾而壯烈殉國。其後,唐軍主力才乘勢發動反攻,大破吐蕃軍隊,斬首一萬七千級,繳獲戰馬七萬五千匹、牛羊十四萬頭。

戰後,玄宗感念王海賓的忠勇,追贈其為左金吾大將軍。

王海賓為國捐軀的這一年,王訓年僅九歲,玄宗就把他接到了宮中撫養,並授予朝散大夫、尚輦奉禦之職,賜名忠嗣。正所謂將門出虎子,王忠嗣長大後,為人英武沉毅,穩重寡言,並熟讀兵書,謀略過人。玄宗經常召見他,與他談論兵法,王忠嗣“應對縱橫,皆出意表”,玄宗不禁贊嘆:“爾後必為良將!”(《舊唐書·王忠嗣傳》)

開元中期,王忠嗣進入軍界,先後效力於河西節度使蕭嵩、朔方節度使李祎麾下,因勇猛善戰,屢立戰功,歷任河西討擊副使、左威衛將軍、代州都督等職,賜爵清源縣男,並賜紫金魚袋。開元末,因軍功顯赫升任河東、朔方節度使。天寶元年,又兼靈州(今寧夏靈武西南)都督,其後率部北伐突厥,數戰皆捷,致使“塞外晏然,虜不敢入”。隨後因功加授左武衛大將軍。

天寶四年,又兼攝禦史大夫,進爵清源縣公。

王忠嗣年輕時頗以勇猛善戰自負,但是隨著年齡、閱歷的增長,尤其是在擔任節度使之後,其性格中沉穩持重的一面就顯露出來了。他常說:“國家升平之時,為將者在撫其眾而已,吾不欲疲中國之力以徼功名耳。”(《舊唐書·王忠嗣傳》)

很顯然,王忠嗣並不是一個好勇鬥狠、頭腦簡單的武夫,而是一個擁有政治眼光的軍事家。他深知,戰爭只是維護國家安全的一種手段,並不是軍人從軍的唯一目的,更不能作為個人撈取功名利祿的工具。換言之,作為一個帶兵打仗的將軍,他並不缺乏勇悍的作風,但是作為一個身兼數職的封疆大吏,他就必須從政治、經濟、國防、民生等多個角度,全面而理性地看待戰爭。

王忠嗣有一張重達150斤的漆弓,但從來不用,一直藏在袋子裏,目的就是為了表明自己決不輕易使用武力。不過王忠嗣也知道,他手下的很多官兵都渴望建立軍功,普遍存在好戰情緒,不見得能理解他的思想,因此,王忠嗣並沒有一味采取消極防禦的戰略,而是經常在必要的情況下主動出擊。

但是,王忠嗣從不打無把握之戰。每次出戰之前,他都會派出大量間諜深入敵境,詳細掌握敵方的各種情報,然後制訂極具針對性的作戰計劃,最後再發兵奇襲。如此一來,不僅能夠最大程度地減少己方傷亡,而且幾乎能夠做到每戰必勝。在這種有勇有謀的長官手下打仗,官兵們當然都非常樂意。

然而,盡管王忠嗣的軍事思想於兵、於民、於國都是有利的,可卻與另外一個人的軍事思想產生了沖突。

這個人就是玄宗李隆基。

差不過從開元中後期開始,李隆基就逐漸拋棄了姚崇當年提出的“不幸邊功”的執政方略,變得好大喜功,一心想要開疆拓土,鷹揚國威。按理說,作為一個雄才大略的皇帝,擁有這樣的思想和心態並不能算錯,可問題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天子一旦好大喜功,軍隊必然會為了邀功而滋生好戰情緒。在這種情況下,戰爭就不再是政治的延續,而有可能變成一匹脫韁的野馬,失去理性的駕馭,最後為百姓和國家帶來不必要的戰爭災難。古今中外的歷史上,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遠的不說,就說隋煬帝楊廣,正是在好大喜功的心態的驅使下,才把隋帝國變成了一輛瘋狂的戰車,最終導致了王朝的覆滅。

也許,正是鑒於這樣的歷史教訓,王忠嗣才會逐漸形成以防禦為主的穩健的戰略思想。可遺憾的是,這樣的穩健最後必然會被玄宗視為保守和消極,也必然會與玄宗的激進思想產生沖突。

天寶五年,皇甫惟明因韋堅案遭到貶謫,其河西、隴右節度使之職旋即由王忠嗣兼任。一時間,王忠嗣“佩四將印,控制萬裏,勁兵重鎮,皆歸掌握,自國初以來,未之有也”。(《舊唐書·王忠嗣傳》)

天寶初年,唐帝國總共設置了九大節度使,如今王忠嗣一人就占去了四個,實在是有夠拉風。面對如此拉風的王忠嗣,有個人自然會感到強烈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