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貴妃:三千寵愛在一身(第3/4頁)

就算他人已亡故,也應該像楊玄琰那樣被追封,怎麽會被人忘得一幹二凈呢?

其實,並不是楊貴妃忘恩負義,而是她有難言之隱。

準確地說,這是她和玄宗共有的難言之隱。

因為玄宗當年把楊玉環立為壽王妃時,詔書上明白寫著“爾河南府士曹參軍楊玄璬長女”,亦即把楊玉環視為楊玄璬的女兒。如今楊玉環既然成了玄宗的貴妃,那她之前作為壽王妃的那段歷史就必須被淡化,甚至是抹掉。所以,如果楊玄璬仍舊出現在推恩封賞的名單中,那無異於主動承認楊貴妃就是當年的壽王妃。試問,玄宗能這麽做嗎?

當然不能。

因此,楊玄璬就必須被遺忘!換言之,玄宗必須讓世人相信——現在的這個楊貴妃只是楊玄琰之女,與從前的那個“楊玄璬長女”並不是同一個人。

即便這只是一種欲蓋彌彰、自欺欺人的做法,但對唐玄宗和楊貴妃來說,卻不能沒有這樣的一層遮羞布;對於廣大不知宮闈內情的百姓而言,或許也不失為一種有效的障眼法。

從楊玉環被立為貴妃的這一年起,楊氏一族迅速成為大唐帝國最有權勢、最為煊赫的家族。韓、虢、秦三夫人及楊銛、楊锜五家“每有請托”,天下各級官員無不將其視為聖旨,必傾盡全力辦理,巴結奉承惟恐不及,故而諸楊府邸總是“四方賂遺,其門如市”。諸楊還在京城中競相修建豪宅,“甲第洞開,僭擬宮掖,車馬仆禦,照耀京邑。”每建一宅,往往耗費千萬,並且相互攀比,以奢侈為尚,如果發現別家宅第比自家的更豪華,當即把新宅推倒重建,“土木之工,不舍晝夜”。

每年冬天,玄宗必攜楊貴妃行幸華清宮,而大宦官高力士必為楊貴妃牽馬執鞭,韓、虢、秦三夫人和楊氏族人亦必隨行。諸楊儀仗浩浩蕩蕩,每家一隊,每隊各穿不同顏色的衣服,相互映照,如同百花盛開,令山川一片錦繡;一路上前呼後擁、環佩叮當,據說隊伍所過之處,珠翠玉簪、金銀飾物竟然遺落滿途、俯拾即是……

“開元以來,豪貴雄盛,無如楊氏之比也!”(《舊唐書·楊貴妃傳》)

楊貴妃一人得寵而滿門皆貴的事實,對當時重男輕女的價值觀產生了很大的沖擊,以至民間歌謠紛紛傳唱:“生女勿悲酸,生男勿喜歡”,“男不封侯女作妃,君今看女作門楣”。

然而,盡管唐玄宗對楊貴妃的專寵超過了普天下的任何一個女人,可偌大的後宮畢竟是一座千芳競妍的大花園,玄宗有時候也難免會對一些較為出眾的嬪妃產生好感。而楊貴妃雖然知書達理、秀外慧中,但畢竟是一個女人,而女人天生就是善妒的動物,因此難免也會打翻醋壇子。仗著天子的深寵,楊貴妃一喝起醋來,勁頭還挺大,“常因妒媚,有語侵上(玄宗)”。(唐·鄭綮《開天傳信記》)

史載,玄宗因此龍顏大怒,曾先後兩次把楊貴妃遣出了宮。

第一次是在楊貴妃被冊封的次年,玄宗命高力士把她送回了她兄長楊銛府中,相當於把她轟回了娘家。可早上剛剛把人趕走,玄宗下午就後悔了,但又礙於天子顏面,不願開口把她接回來,於是就找借口大發脾氣,“暴怒笞撻左右”。精明的高力士很清楚天子在想什麽,便“伏奏請迎貴妃歸院”。玄宗趕緊就坡下驢,當天夜裏就命高力士把楊貴妃接回了宮中。楊貴妃回宮後“伏地謝罪”,而玄宗當然也是“歡然慰撫”,於是二人重歸於好,並且“自是寵遇愈隆”。(《舊唐書·楊貴妃傳》)

第二次是在天寶九年(公元750年),楊貴妃又因為吃醋被玄宗再度趕回了娘家。當時的著名酷吏吉溫為了討好楊貴妃,遂入宮啟奏,故意正言反說:“婦人智識短淺,忤逆聖情,然而貴妃久承恩顧,就算要將她治罪,也應在宮中進行,何忍讓她受辱於外?”玄宗聞言,馬上命宦官前去給貴妃賜禦膳。楊貴妃哭著對宮使說:“妾忤聖顏,罪當萬死。衣服之外,皆聖恩所賜,無可遺留,然發膚是父母所有……”(《舊唐書·楊貴妃傳》)話音未落便泣不成聲,旋即剪下一縷秀發,讓宮使帶回。玄宗一見斷發,頓時又驚又憐,慌忙命高力士把楊貴妃接了回來。

唐玄宗雖然貴為皇帝,而且此時已經是六十多歲的老人,論年紀完全當得起楊貴妃的父親,可當他和楊貴妃一起沉醉在愛情中的時候,還是跟世上任何一對小夫妻沒啥兩樣,床頭打架床尾和,而且越吵感情越好,越鬧恩愛越深。

換言之,這樣的小打小鬧純屬愛情遊戲中不可或缺的助興節目,不僅無傷大雅,而且適足以讓雙方更加珍惜這份“忘年”的情緣。

到頭來,依舊是“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白居易《長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