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廢立(第3/4頁)

早已急不可耐的武惠妃再次授意女婿楊洄指控太子等三人。

為了確保此次攻擊能夠得手,武惠妃加大了火力,除指控三人心懷怨望外,還加上了致命的一條——稱太子與太子妃的哥哥薛銹暗中勾結,企圖發動叛亂!

這無疑是一條十惡不赦的罪名。

自古以來,大多數皇帝對於這樣的指控,通常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的,更何況像李隆基這種依靠政變上台的皇帝,這方面的神經尤其敏感,當然反應也就尤其強烈。

玄宗接到指控後,根本不作調查,而是直接召宰相入宮商議。

這一次,決定太子命運的人不再是一心為公、顧全大局的張九齡,而是一心想顛覆東宮的李林甫了。

所以,太子死定了。

李林甫只對玄宗說了一句話:“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豫。”(《資治通鑒》卷二一四)

這是陛下的家事,不是我們這些臣子可以過問的。

這就是李林甫的高明之處。表面上看,他投了棄權票,不替皇帝拿主意;可事實上,他卻幫皇帝下定了廢黜太子的決心。

就在張九齡離開長安的第二天,亦即開元二十五年四月二十一日,玄宗下詔,將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和光王李琚全部廢為庶人,將薛銹流放嶺南。

還沒等太子等人從這個晴天霹靂中回過神來,第二道詔書就接踵而至了。

這是一道賜死詔。

太子三兄弟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們的父皇竟然會如此心狠手辣,翻臉無情!

不過,現在想什麽都沒用了。

他們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老老實實地把頭伸進三尺白綾,頂多就是在告別人世的那一瞬間,將滿腔悲憤化為一句撕心裂肺的怒吼——武惠妃,我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李瑛、李瑤、李琚、薛銹四人被賜死的第二天,他們母族、妻族中在朝任職的官員,也有數十人遭到了貶謫和流放。

皇帝的三個兒子同日被殺的消息在長安傳開後,朝野上下大為震驚。一個堂堂的帝國儲君,已經當了二十多年太子,從來沒聽說犯什麽大錯,怎麽說廢就廢,說殺就殺了呢?!還有李瑤和李琚,據說也是很有才學的皇子,如今竟然也和太子一起無罪遭戮,真是令人扼腕嘆息。

武惠妃終於贏了。

十幾年來殫精竭慮、費盡心機所做的一切,總算有了一個令人滿意的結果。

就像一頭兇悍的母獅咬死對手後,總喜歡帶著自己的幼崽巡視新領地一樣,每當武惠妃和壽王李瑁一起從東宮門口經過,她總會用一種自豪而興奮的語調對李瑁說:“看看吧,這裏就是你的新家!也許是明天,或者是後天,你就將在所有皇子既羨且妒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地走進去,當之無愧地成為這裏的主人!”

可是,武惠妃永遠也等不到這個“明天”了。

因為從太子三兄弟冤死的那一天起,她每天晚上都會被同一個噩夢所纏繞。在夢中,三兄弟總是披頭散發,直挺挺地在她床邊站成一排,然後伸出三條長長的醬紫色的舌頭,像蛇一樣在她的臉上蜿蜒遊走。她想喊,可怎麽也喊不出聲來。她想掙紮,可渾身上下卻動彈不得……直到那三條舌頭死死地纏上了她的脖頸,她才會在即將窒息的一刹那厲聲尖叫著驚醒過來。

醒來後的武惠妃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臉頰和脖頸,似乎仍然可以摸到一種冰冷濕滑的感覺。

武惠妃就這樣無可救藥地患上了神經衰弱。起初還只是被夜晚的噩夢所困,後來大白天也會出現厲鬼索命的幻覺。武惠妃請來了一茬又一茬的巫師、術士、和尚、道士,夜以繼日地舉辦了一場又一場的驅鬼法會,可這一切都於事無補,那三條冤魂仍然不屈不撓地飄蕩在她的每一個黑夜和白晝之中。武惠妃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們的戾氣和怨氣不僅始終彌漫在她的周遭,而且還一點一滴地滲進了她的皮膚、血液和骨髓之中。武惠妃先是憂怖恐懼,繼而變得歇斯底裏,最後終於絕望崩潰。

開元二十五年深冬的某個夜晚,也就是太子三兄弟被殺的八個月後,武惠妃在不斷重復的那個噩夢中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尖叫,然後再也沒有醒來。

她終究還是沒有看到兒子李瑁入主東宮的那一天。

不過就算她沒死,她也永遠看不到這一天了。

因為最終繼任太子的人並不是壽王李瑁,而是另有其人。

自從太子李瑛死後,李林甫曾經不止一次地敦促玄宗立壽王李瑁為太子,可玄宗卻始終下不了決心。

玄宗之所以猶豫不決,其因有二:首先,李瑛雖然死了,但是按照立嫡以長的原則,繼位東宮的人應該是三子忠王李玙,而不應該是十八子壽王李瑁;其次,玄宗在盛怒之下一日廢殺三子,過後冷靜下來,自然會感到傷心和後悔,所以盡管他最疼愛李瑁,可感情上還是有一些難以擺脫的牽絆。再加上武惠妃一死,玄宗對李瑁的鐘愛之情也隨之減弱,因此在李玙和李瑁兩個儲君人選之間,也就更難以取舍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