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賜功臣,以強宗室(第3/4頁)

若非如此,我們就無法解釋他事後突然躍居一等功臣的原因。

雖然史書對此只字不提,但是如果我們把目光移到玄武門事變的十幾年後,卻還是可以從史料記載中找到某些隱晦的線索,從而進一步證實我們的上述推斷。

那是貞觀十七年(公元643年),侯君集因參與太子李承乾的謀反案,事泄被捕,其罪當誅,而唐太宗李世民卻替他向群臣求情,希望大臣們能法外開恩,饒侯君集一命。李世民說:“往者家國未安,君集實展其力,不忍置之於法。我將乞其性命,公卿其許我乎?”

所謂“往者家國未安,君集實展其力”這句話既可以做廣義的理解,也可以做狹義的理解。從廣義上來說,這是對侯君集參與玄武門之變的肯定;從狹義上來說,尤其是“家國未安”四個字,似乎暗含了這樣的信息——侯君集當年的行動很可能不僅關乎“國事”,更關乎“家事”。

什麽樣的事情既是國事也是家事呢?

我們認為,這很可能就是李世民勒兵入宮,“囚父、逼父”之事。

也許正因為侯君集當年圓滿完成了逼宮任務,貢獻重大,意義特殊,所以李世民才會對此念念不忘,極力要保住他的性命。而當群臣竭力反對,聲稱“君集之罪,天地所不容”,必欲誅之時,李世民顯得十分無奈和悲傷,對侯君集說:“與公長訣矣,而今而後,但見公遺像耳!”並且“欷歔下泣”。(《舊唐書?侯君集傳》)

如此種種,都足以表明侯君集當年“所展之力”,實在非同尋常。

公布了玄武門之變的五功臣名單後,李世民還擬定了一張長長的開國元勛名單,同時論功行賞,分封食邑;並命陳叔達於殿下唱名公示,表示如有異議、認為“勛賞未當”者,可直接向皇帝提出意見。

名單公布後,文臣們沒有意見,可一幫武將卻炸開了鍋。

很多將軍都認為自己的功勞比別人高,可如今封賞卻比別人低,因此大為不滿。其中尤以淮安王李神通的意見最大,他憤憤不平地對李世民說:“臣舉兵關西,首應義旗,如今房玄齡、杜如晦等人只是專弄刀筆之人,功勞卻在臣之上,臣心裏不服。”

對於李神通和武將們的牢騷,李世民其實早有心理準備。

他很清楚,這些提著腦袋出來打天下的武夫們,對房玄齡、杜如晦這種文人本來就打心眼裏看不起,如今官位、勛階、封賞居然都在他們之下,自然是滿腹怨言。所以李世民故意要在殿前公示,並鼓勵大家提意見,其實就是想借此機會做通他們的思想工作。最重要的是要讓他們明白一點——如今的時勢已經迥然不同於往日。過去打天下,當然凡事都是武將優先;可現在要治天下,就必須以文臣為主。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的。

如今,老資格的宗室親王李神通第一個跳出來,這樣最好。只要把他說服,其他人就不敢不服。

所以,李世民毫不客氣地告訴李神通:“義旗初起,叔父雖率先起兵響應,可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為了自營前途和躲避災禍。其後,竇建德吞噬山東,叔父全軍覆沒;劉黑闥死灰復燃,叔父望風敗北。而房玄齡等人運籌帷幄,坐安社稷,要論功行賞,當然應該在叔父之上。叔父雖是國之至親,朕也不是一個吝嗇的人,但卻不能因為私情就與勛臣同賞!”

李神通無話可說。

其他將領看見李世民連自己叔父的面子都不給了,再鬧下去只能是自討苦吃,只好自己找台階下,互相說:“陛下是出於至公之心,就連對淮安王也無所偏私,我們這幫人又怎敢不安其分!”

隨後人人噤聲,一句牢騷也沒了。

其實,李世民對自己的親族絕不僅僅是“無所偏私”而已,很快他就要讓滿朝文武都知道——他還要對宗室親王們“大加貶抑”。

有一天在朝會上,李世民忽然一臉正色地問群臣:“遍封宗室子弟,對天下是否有利?”

此言一出,很多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天子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只有一個人看懂了李世民的心思。

他就是封德彝。

這是一個極其善於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官場老手,他一下就明白李世民想幹什麽了,於是站出來回答說:“過去的朝代,只有皇子、皇兄、皇弟才可以封王,其余人等,除非建立大功,否則無人可以封王。而上皇敦睦九族、大封宗室,自從兩漢以來,從來沒有這麽多的親王!爵位既然尊顯,國家當然要供應大量勞役,這恐怕不是向天下人顯示為政至公的做法。”

此言正中李世民下懷。他馬上說:“然!朕為天子,所以養百姓也,豈可勞百姓以養己之宗族乎!”(《資治通鑒》卷一九二)隨後立即下詔,除了幾個立有戰功者之外,把所有宗室郡王全部降為縣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