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賜功臣,以強宗室

一道難題擺在了登基還不到二十天的李世民面前。

是戰,還是和?

作為曾經的最高軍事統帥,李世民恨不得馬上與突厥人開戰;可作為一個剛剛即位的天子,李世民知道自己決不能草率行事。

因為國內政局未穩,一旦與突厥人全面開戰,不但會對百姓造成負擔,不利於新政權的建設,而且萬一國內的反對派趁機起事,到時候內憂外患一齊襲來,後果將不堪設想。

所以,李世民只能暫時隱忍,與突厥人議和。只有這樣,才能為李唐王朝換取一個和平發展、積蓄力量的機會。

頡利大軍進抵渭水後,立即派遣心腹執失思力進入長安刺探虛實。執失思力一見到李世民,馬上用一種趾高氣揚、勝券在握的口吻說:“頡利、突利二可汗率領百萬大軍,如今已經到你們的家門口了!”言下之意是讓李世民放棄抵抗,服從突厥人的意志。

可是,執失思力錯了。

李世民並不是那麽好訛詐的。雖然他已經做好了與突厥人談判的準備,但這並不意味著要向敵人示弱。相反,心裏越是傾向於和談,表面上就越是要擺出強硬姿態,拉出一副與對方決一死戰的架勢,才能贏得更多的談判籌碼。

所以,李世民決定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執失思力一個下馬威。只見他臉色一沉,冷冷地說:“我與你們的可汗曾經當面締結盟約,前後饋贈給你們的金帛不計其數。可你們可汗卻背棄盟約,引兵深入,竟然還毫不慚愧!你雖是戎狄,亦有人心,怎能恩德全忘,大言不慚地自誇強盛?我今天就先砍下你的人頭!”

執失思力大驚失色,慌忙請求恕罪。左、右仆射蕭瑀、封德彝擔心與突厥人鬧僵,局面不好收拾,連忙替他求情,勸李世民按照禮節送他回去。李世民勃然作色:“我今天送他回去,蠻虜一定認為我怕他們,就會更加放肆!”說完立刻命人逮捕執失思力,把他囚禁在門下省。

隨後,李世民設下了一個疑兵計,然後親率高士廉、房玄齡等六人出玄武門,策馬來到渭水南岸,與頡利隔河喊話,責備他違背盟約。就在頡利滿腹狐疑之際,李世民等人的身後突然旌旗招展、鎧甲耀目,漫山遍野幾乎全是唐軍。

頡利發現執失思力沒有回來,原本就已經感到不妙了,現在看見李世民又有恃無恐地挺身而出,背後的唐軍更是軍容浩大,臉上不禁露出懼色。

李世民命軍隊稍稍退後嚴陣以待,然後獨自一人留下來與頡利談判。蕭瑀覺得皇帝太過輕敵,立刻攔住馬頭勸阻。李世民說:“我已計劃妥當,你有所不知。突厥所以敢傾國而來,直逼京畿,是以為我們國內有變,而朕新登帝位,勢必不能抵抗。我如果示弱,閉門拒守,蠻虜必定縱兵大掠,局勢就難以控制。所以朕單騎獨出,以示輕蔑之意;又炫耀軍威,顯示決戰之心,這一切肯定都出乎蠻虜的意料之外,讓他們難以應對。蠻虜孤軍深入,必有懼心,在此情況下,無論是戰是和,我們都有把握。制服突厥,在此一舉,卿等盡管旁觀!”

其後,事態的發展果然不出李世民所料,頡利主動請和。

八月三十日,李世民出長安西郊,與頡利盟於便橋之上,並饋以金帛。頡利可汗得到賄賂,如願以償地引兵北還。

一場迫在眉睫的大戰就這樣被李世民化於無形。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渭水之盟。

很顯然,李世民在這個事件中一如既往地表現出了過人的膽識和智慧。然而,毋庸諱言,渭水之盟的代價也是巨大的。畢竟這是城下之盟,唐朝犧牲了府庫中的大量金帛,才換取了這個和平的結果。對此,李世民在後來的日子裏一直耿耿於懷。

盡管對於後人來說,李世民在渭水之盟中的表現仍然是可圈可點的,但是對李世民本人而言,與其說這次結盟是一個值得炫耀的光榮事跡,還不如說這是他在心中長時間引以為憾的恥辱記憶。

換言之,在戰場上無往不勝的堂堂李世民,還是無可奈何地被要挾了一把。

所以,就在頡利可汗得到賄賂、滿載而歸的同時,李世民正在用一種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口吻對蕭瑀說:“所以不戰者,吾即位日淺,國家未安,百姓未富,且當靜以撫之。一與虜戰,所損甚多……故卷甲韜戈,啖以金帛。彼既得所欲,理當自退,志意驕惰,不復設備,然後養威伺釁,一舉可滅也。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此之謂矣!”(《資治通鑒》卷一九一)

在引兵北還的路上,頡利肯定頗有幾分得意。他自以為這次趁火打劫非常成功,他自以為在李世民自顧不暇的時候咬他一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是頡利並不知道,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入侵唐朝,也將是他最後一次從李唐皇帝的手中得到賄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