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竹籃打水一場空(第4/13頁)

做老大的感覺,只能用三個字來形容,叫做爽爆了。想想看,多少人伺候著你,恭維著你,期待著你,當然也鼓舞著你。

那個氣貫長虹,矢志天下的皇叔幽靈終於再次出現。

劉存厚也想做劉備,可惜他名為存厚,卻實在不夠厚道。比如說對待投靠他的那些人,用得著時當你是兄弟,用不著時就當你是草鞋,抓起來隨手就扔。

就憑他落魄陜南時把鐘體道逼走一事,以後誰還敢再跟著這樣的老大?難怪他跳來跳去,終究還是只能抱著一個“劉厚臉”的臭名聲,回到那個他最不願意待的地方——你還別嫌,有那地兒給你待著就算不錯了。

你知道人家真正的劉玄德是怎麽論兄弟的: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安可續?

甭管這話聽起來有多虛偽,起碼他還把兄弟當回事,要不然關二爺張翼德那樣目空一切的神人,又怎麽肯死心塌地地跟著他混呢。

劉湘比貌似精明的劉存厚可聰明多了。這麽說吧,劉湘有尹昌衡式的善戰,有胡景伊式的心計,有熊克武式的儉樸,有劉存厚式的實力(當然是走紅的時候),卻唯獨沒有這些人的缺點,他再不興,還有誰能興?

大家千萬不要小看人民群眾的眼光啊!

算命這東西,所謂真假,都在你自己的揣測之中。劉湘對王篾匠的預言似乎已經豁然開朗,如果說他眼前有一座山峰的話,那座山峰的海拔正在不斷提高:師長之後是軍長,軍長之後是總司令,總司令之後是統一四川,統一四川之後是問鼎中原。

那正是一千多年前劉備走過的道路,現在劉湘要重走一遍。至於走得通走不通,你沒走過,又怎麽知道?

劉湘一方面以速成系為基幹,一方面為自己奪天下打造新的力量,先後辦起了軍官教育團、軍官研究班、教導總隊、學員隊等機構。

對劉湘來說,速成系的都是同學,相當於兄弟,這些地方出來的軍官則跟他有師生關系,那是完完全全的小弟。

左有兄弟,右有小弟,後面還跟著老川軍的精銳,劉湘的聲望和實力一天比一天高漲。在熊克武、劉存厚聯手“驅滇”前,他已經發展成為川中除滇黔軍外最大的實力派,大有“與楚則楚興,與漢則漢勝”之勢。也就是說,各派勢力,無論熊,劉,還是“倒熊同盟”,沒一個敢小覷劉湘,都爭相拉攏。

在研判各方勢力後,劉湘定下了“擁熊送客”之策。即擁護熊克武,驅走滇黔軍的決策,此時“倒熊同盟”也派使上門。

劉湘的部下和幕僚商議說,既然我們已決定“擁熊”,自然與“倒熊”的勢不兩立,不如將使者扣起來,然後與“倒熊同盟”把話挑明。

決議已定,都去找劉湘拿主意。

三國演義裏的那幾個大人物,要論起家資本,劉備恐怕得排倒數第一。與身後有大家族作支撐的曹操和孫權相比,他幾乎是兩手空空。

那麽,他究竟靠什麽能贏三分之一的天下呢?

不是靠他動不動拿出來唬人的皇叔身份(誰知道真的假的),更不是靠編草鞋的手藝,靠的就是被劉存厚丟掉的那個字:“厚”。

在他的奮鬥生涯中,劉備每時每刻都忘不了“厚”這個奪命殺手鐧,劉湘也是。

聽眾人說完,劉湘直搖頭:“不可不可,我們怎麽能搞陰謀詭計呢?要對人家仁義嘛。”

劉湘對來使非常客氣,還跟他們共同商討了進攻熊克武的辦法。

不過這些都是在他還沒有與熊克武聯絡成功之前的事。之後,那還是該咋樣就咋樣,劉湘搖身一變,成了“驅滇”的主力,跟滇黔軍交戰主要就是靠他的部隊,而他本人也擔任了那次戰役的前敵總指揮。

“驅滇”之役對劉湘而言,非常關鍵,也是他平生投出的第一個大賭注。如果這一局他賭贏了,自然會青雲直上,但如果輸了,那就是血本無歸,連四川都待不下去了,只能跟熊克武、劉存厚他們一樣往邊角旮旯裏逃。

在戰事遇到挫折,也就是龍泉山大敗時,劉湘也跟他的榜樣劉備那樣,成了流淚大使,甚至表露出要離開部隊出川流亡的意思。

他的那些部下幕僚一聽,“主公”如此窘迫,都是我們這些人無能無為啊。於是都反過來懇請劉湘不要走:“雖然暫時敗了一陣,但切勿灰心。一切事在人為,我們還有部隊,再努力一下,尚大有可為。”

劉湘惶恐焦灼,除了確實已到危難關頭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要看看那些兄弟、小弟是不是還肯跟著他賣力。要不然,一擡腳跑掉算了,幹嘛還要這麽羅裏吧嗦。

玄德版的眼淚可不是白淌的,劉湘以退為進,使川軍在成都城內得到整合,重又鼓足了與滇軍再戰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