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竹籃打水一場空(第2/13頁)

這督學受驚之下,聞到的全是臭味,原來“好東西”竟是大糞。

“啊呸呸。”督學又羞又怒,擡眼望去,幾個小孩正急急忙忙地往學校方向跑。

誰跟自己有這麽大仇,自然是前兩天跪講台的那幾個屁孩。

“你們跑吧,跑得了十五,跑不了初一!”

這句話,參與整蠱的那幾位都聽到了,分明事情露餡了。怎麽辦?

劉湘是主演,也就是那個“黑影”,他把胸脯一拍:“不怕,追究起來我擔著,哪怕是坐牢!”

真講義氣。可你不怕坐牢,別人怕啊。最後有人出了個主意,說劉湘要不你就去報考“弁目學堂”吧,那樣督學就抓不到你了,也不敢去抓。

就好像是我們常在香港江湖片中所看到的,劉湘犯了事,闖了禍,只能“跑路”,但這個禍又是為大家闖的,所以眾人你湊一點我湊一點,幫劉湘攢足了路費。

等督學在家休息了兩天,要來學校找茬的時候,校方和學生便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劉湘身上。再問劉湘呢,已經考入了“弁目學堂”,這督學再神氣,也不敢跟當兵的做對,只好自認晦氣。

大家一定覺得劉湘考學校很容易。

是的,“弁目學堂”並不難考,因為它的正式名稱就叫速成學堂(全稱為四川陸軍速成學堂)。

速成學堂的教育方式與武備學堂相同,教官也大多為日本人,但與武備學堂不同的是,它培養的是新軍裏的下級軍官,等於短期培訓班,入學標準並不太高。

軍校時代的劉湘,怎麽看都沒有要發達的跡象。

他性格內斂,深沉而不露鋒芒,成績也不過中等水平,甚至他都不怎麽出來活動,就愛窩在家裏,自然也就很難引人注目。

劉湘唯一的樂趣似乎就是睡覺,此君露面後的標準像是:拖兩行清水鼻涕,眯縫著眼,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仿佛一倒下去就會長眠不醒,同學都戲稱他為劉瞎子。

沒有人看得起“劉瞎子”,他也幾乎沒有朋友。

畢業後,劉湘被分到周駿的部隊。周駿的第一師是第十七鎮新軍的基幹,屬於老川軍的正宗,所以軍官們眼光都很高。劉湘在軍校被人看扁,到了軍營還是一樣,可是有一個人卻分外看好他。

這個人不是軍人,但會預測軍人的前程,也不是算命瞎子,但據說算得比瞎子還準。

他是個編織篾簍的匠人,姓王,文化程度為文盲,一個字不識。相人算命只是業余愛好,並不收錢,除此之外,不管寒暑,他每個月都要抽出幾天夜觀天象,以便“預測天下大事”。

見到劉湘這個當時沒人瞧得上眼的小軍官,王篾匠眼睛一亮,直呼劉湘前程遠大,不可等閑視之。

“好好努力吧,有你飛黃騰達的一天。”王篾匠是不是在瞎掰,只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但他作出的這個預測確實應驗了。

劉湘從排長開始,到連長,又升營長。如果說前幾個階段,尚算是一步一個腳印的話,從營長開始,就有些讓人眼花繚亂了:每打一次仗,官就升一級,“遇缺即補”,乃至一直升到師長,最後連老上司周駿都倒掉了,還擋不住他火箭式的躥升。

首先得承認一點,軍人不能打仗是很難升職的,劉湘符合能打仗這個標準。

那個時候,說你能打仗,主要不是說你有多高明的技戰術,而是只要夠膽,敢閉著眼睛往上沖就有資格入行了。

川人稱劉湘為劉莽子。莽子在四川話中是猛的意思——你別看他平時眯縫著個眼,老實得不能再老實,但在那個僻靜的拐角處,敢向人潑大糞的,正是這個小子。

事實上,確實有很多次,劉湘所在的部隊本已陷入危局,都愣是靠劉湘死戰才得以反敗為勝。據說他在擔任旅長的時候,曾攻某一陣地不下,不得已退回司令部。正好上司在大發雷霆,副官報告說劉旅長到,上司大喝一聲:“難道劉旅長就殺不得嗎?”

劉湘聞言轉身就跑,不是跑路,而是到前線親自督師反攻,結果一鼓而克。

軍隊裏面,猛人莽漢很多,劉湘超出他們之處,還在於會動腦子。比如說那種難度極高的攻堅戰,你要是沒點絕的,光知道拿血肉去拼子彈,有多少莽子也得完蛋。

當時國內已逐漸開始流行自來得手槍。說自來得,你可能還不知道它是何方神聖,如果我改個說法,叫它駁殼槍、盒子炮、二十響、快慢機、大肚匣子……你一定就有如見老友的感覺。

中國人嘛,凡是看《平原遊擊隊》《鐵道遊擊隊》過來的,對駁殼槍都有一種親切感。這種手槍可以連發,一梭子過去,其火力可與輕機槍相媲美,在近戰中威力十分驚人。

劉湘由此鉆研出了一種看家戰術。他精心訓練了一支手槍隊,當遇到緊急關頭時,便把這支特種部隊壓上去,往往能收到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