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 頹然(五)

河北道東部沿海的滄州境內,一陣陣來自北方的冷風掠過原野的嗚嗚聲,帶來了冬天的嚴峻氣息和征兆。

野地裏,所有的草木都已經變得霜白繽紛,而早起的晨露也變成了點點痕跡斑駁的霜色。

但依舊有一只打著赤膊或是光著膀子的軍隊,汗發如雨的進行著野外的疾行拉練和模擬遇敵的操訓,哪怕汗水已經將身上的衣甲浸漬濕透。

在淮鎮體制內,作為一名合格的白兵,不但要會熟練各種近戰武器,也要能夠簡單操作幾種基本配置的火器。

因此,經過一代代改良和精簡之後的白兵標配,就剩下一只手持的短矛,一面可以背在身後的盾牌,還有一只充作單手棒槌的新式三眼銃,以及身上的半身鎖子甲和鐵網蔽膝。

而作為需要最先接敵的排頭老兵,則還有整片鍛鋼的前胸甲和護腿,以充當中流砥柱和堤墻式的陣前掩護。

然後再根據戰場上突擊、正攻、防守或是攻堅的需要,再額外有所添減和變化。

比如遇到成群的騎兵,他們就會放下方便投擲也可以近身格擊的短矛,而換上標準的步兵長矛充作人形列陣的數層拒馬作用。

而遇上有弓箭手掩護的厚重步隊列陣,則先射空手中的三眼銃或是喇叭銃,再用短矛交替刺擊,最後在近身肉搏中用三眼銃抽打搗砸;乃至在對方出現頹勢和潰敗跡象的時候,充當起輕兵掩襲的角色。

而遇上堡壘或是城池的話,他們就是選登和選鋒的第一候選。

因此,能夠被選入主戰營團中,充作專門白兵隊的成員,無疑都是二線防戍部隊中,善於肉搏近戰的佼佼者,具體待遇上甚至還要比普通的銃手、銃兵更高一些,而接近銃士的標準。

當然了,目前正在操練的這只軍隊,也只能達到其中的部分要求和標準,也就在具體的裝備上有所靠近而已。

而別號陳王孫的副將陳淵,也在馬上打量著這一幕;他最終還是放起來了在幕後參贊襄助的角色,而走上了親自領兵,而努力用征集所學為鵬舉哥哥分憂一二的道路。

他雖然長期從事軍隊輔助方面的工作,並且沒有身先士卒的臨陣本事,但好歹也是上過至少兩期的軍官速成班,學習過系統的操條訓令和組織建設,對於規模有所擴張而急需可靠人手的滄州軍而言,也算是正派的科班出身了。

至於面前這支人馬,就是他這段時間所努力的結果。

鵬舉哥哥他們這一班人本來就是走投無路的義軍出身,自然也是熟悉和知道怎麽對付這些地方上的流散武裝和其他力量。

因此,這些日子下來,也很是收攏整編了一些地方武裝歸為己用。其中大多數人都被裁汰到勞役營和屯圍裏去充當基本勞力,只有少數比較熟練使用武器的精壯,得以補充道這次只滄州軍中。

其中一些基本素質和底子較好的,則都被劃撥到了陳淵手下,這只正在編練的部隊當中;當然比起正編的那些白兵隊,他們還是從精氣神上差了些什麽。

但不管怎麽說如此長期經營下來,鵬舉哥哥名下的這只滄州軍,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配備多樣化;除了標準的戰兵和銃手之外,既有傳統的配屬馬隊、箭隊和斥候遊擊,也有淮地特色的車陣和獵兵,甚至還有一只四寸長炮和斤重小炮組成的野戰炮隊。

雖然編制各規模上有所不如,但是在一些具體兵種規格上,已經是遠超過大多數直屬兵馬使和州兵馬使的分轄,而接近淮北道唯一兩位防禦使的配下了。

比如,滄州軍雖然在淮地軍額當中,並沒有正式的編制和軍號,而是以少量派遣性質的核心營團為基礎建立起來的地方武裝,但是在火器的補充和換裝上,卻是優先於大多數防戍軍的營團;

因此,在滄州軍旗下上萬名正輔軍額當中,各色火器居然已經達到了一半以上的比例了,但是合用的兵員,反而是有所不足的。

因此,也只能在日常小規模的邊界沖突和盜匪清剿,流民收納工作當中,一邊打戰一邊訓練了。而陳淵麾下的這只人馬,無疑就是其中頗受期待的種子部隊和基幹建制定義了。

一小隊輕騎絕塵而至,也帶了來自北面的消息。

“到最近的漕河渡口去立營扼守……”

隨後,臉色肅然的他對著部署當機立斷道。

“準備好清野堅壁吧……”

……

而在滄州境內的檢疫營裏。

像模像樣的拿著武器執勤的建生什長李富貴,看著那些滿身臭哄哄而骨廋若柴跟看不出性別的人群,他不沒有多少嫌惡和排斥,反而還覺得有些親切,又有些仿若隔世的味道。

要知道自己和自己的婆娘,都曾經也是他們之中的一員哩,當初為了逃奔到據說有活路的淮鎮境內,前前後後所吃的那個苦,遭的那個罪,刻骨銘心的讓他這一輩子也沒有辦法忘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