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悵懷(三十六)

紛如雪片告警的滑州境內不消說,而在更西面距離武牢關外的數十裏地,延津鎮外的原野上,亦是廝殺叫喊連天。

射擊、沖鋒,戳刺,撞翻、砍劈,裹挾在無數飛馳的騎兵潮汛當中,如同行雲流水一般的順暢的組合戰術下來。

讓羅克敵只覺得是汗流浹背而血脈賁張,無比的酣暢漓淋與快意縱情,這才是騎兵,這才是騎兵戰法。

直到再也沖不動,就投擲火雷彈和爆彈,利用轟擊的烈焰和震響,打亂敵陣而擺脫接觸,重新整隊結陣伺機再戰。

在沒有步隊的支援下,愣是被他抓住機會,將一營騎兵對大約小半個軍序的阻擊戰,徹底憾動了陣腳而打成了擊潰戰。如今,圍繞在那面大愫周圍的十幾面軍旗,已經被砍斷和倒伏了大多數,只剩下孤零零的三四面,還在苟延殘喘。

但羅克敵和所剩無幾的追隨者們也是實在是沖不動了,血跡斑斑的半身鱗鎧上橫七速八的,都是那些敵軍步卒,垂死反擊的所留下的豁口和缺損。

五只備換的短矛都已經用掉了,長短兩只馬銃和喇叭銃,也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只剩下一柄砍的有些微微變形的狹刃馬刀,握在微微有些麻木和抽搐的手臂裏。

那些掉隊和分散開來的部下們,正在努力的聚攏起來,三五成群的重新向他身邊擎舉的風雷旗靠攏。作為獵騎營的專屬旗色,在紫電赤炎的大底紋上,多了一個銀白色的馬蹄印子。

“再來……”

羅克敵狠狠吐了口滿是土垢的唾沫子,從地上抄起一只斜斜倒插的旗槍。作勢欲上卻被人重重扯了一下,他不由怒目以對。

卻是同屬獵騎營的備將劉厚,猛然拉住他的韁繩,硬生生的將他的坐騎,拖轉著偏過頭來大聲怒吼道。

“看那裏……”

“甲騎!!!!”

催命一般的喇叭聲中,湧動閃光的連片的掠過天際線,而在地面可以感觸的震顫和沙礫跳動中,迅速拉近著距離。

撕心裂肺的叫喊聲中,一小隊呆在戰場邊緣機動和警戒的騎兵,在副將陸雙鶴的帶領下連聲怒吼著,毅然迎向了那片滾動在塵埃裏的金屬光澤。

“胖頭魚……”

羅克敵忍不住叫喊著對方的綽號。這位陸副將乃是龍雀園陸氏的族人,正兒八經武學出身的子弟。雖然出自頂級宦門的背景,但似乎因為家系隔得比較遠的緣故,平日裏在軍中也沒有端過什臭麽架子和一副好脾氣,也是他為數不多覺得可以深交和親近的對象。

然後,羅克敵就制成瞠目欲裂的看著這一小隊人馬,在迎面擊倒若幹滿身甲胄的敵騎之後,不出意料的被迎頭裹卷進去,就像是拍打在厚重船殼上的浪花余韻,血色綻放著迅速給碾壓的粉碎。

但是,他們這一點徒勞的努力,也並非是沒有效果,至少用自己和敵方摻拌在一起屍體,稍稍阻卻和偏轉了敵騎沖陣的鋒勢。

也像是一捧冰水讓羅克敵澎湃不能自己的戰鬥激情,迅速冷卻下來而作出及時對應和舉措。

“全力就地馬上轉向……”

“不要管身後的那些步隊……”

“拼命加速跑起來……”

“竭力拉開距離……”

“避開對敵沖刺的鋒向……蛇形曲進,多做回轉……”

“對方人馬中甲披掛,斷然沒有我們靈活輕便……”

“全力跑起來之後,就沒有那麽輕易轉向了……”

他一邊飛馳著,一邊如此吆喝著,讓人用不同節奏的喇叭聲,把自己的意思傳達出去。

“一亦不耐長力,那便是我輩的反擊之際了……”

……

徐州,藤縣。

權代縣主簿的翟汝文,正牽著一匹背負公文和雜物的騾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積雪和泥濘凍結成的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作為一名淮東治下的官家人,哪怕是到了冬天的農閑時節,也不意味著他們就可以清閑下來,就此高枕無憂了。

那些勞役營編管下的人口,固然是要轉移到其他地方繼續幹活,他們也要繼續奔走在各條道路之上,往來於各大建設工地和礦山工場之間,進行物資和人員的協理調配。

就算是已經安定下來的那些官營莊戶,也要參加至少為期一個月到數個月集訓。也只有各處工讀作坊和童子營裏的孩童們,可以享受一段不用幹活,而純粹修業的輕松假期。

因此到了傳統農閑時節,作為基層的管事人員,他們反而要比普通人更加忙碌的多。因為相比之前,已經可以按部就班走上正軌的日常,冬天則是各種大工程和重要項目,需要鋪開和趕工的季節。

從而令他們所要負責的事情,涉及的方方面面也是更加的瑣碎異常的。

畢竟,淮東的治下依舊殘留著大量軍管色彩和傳統,比如,除了官方背景下建立的或是經過特別允許的,諸如婆羅洲會館、夷洲商團等範疇之外,嚴禁各種明目和行事的結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