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悵懷(三十七)

微山湖西畔,新起未久的城壘當中。

青州守捉軍第六將方臘,擼著下巴剃過的胡須,有些欣慰的看著,站在一面嶄新的旗幟下,年輕的侄兒方天應。

作為已經轉任他部的方寶接班人,他擔任了這只老牌防戍營——“清溪”營的旗頭。

隨著淮東立鎮,他們這幾只臨時配屬在旗下的三流部伍,也就各有選擇和際遇。

鄧元覺做了濱州的離縣尉,算是走上了仕途;呂師囊則去了建生軍,當任了一名營造官;鄭彪兵敗逃回來之後,雖然失去部下,但也被安置做了一名屯官,也算可以頤養天年的結果了……

因此,如今還在軍中服役,並且活躍在一線的,也就剩下方臘為首的這夥人了。

而在淮東初步整編建制,盡歸為三軍一守捉之後。他這些清溪團練的老兄弟,諸如他從弟簿記方傑、副都石苞、厲天閏、隊將司行方、史文恭、龐萬春等人,自然不可避免的給拆散開來,而各奔前程。

像獵戶背景的龐萬春,因為自小天生遠目善射,練得一手好箭術,改習火銃之後依舊不改初衷,是以幹脆被選去了獵兵隊,如今亦是一名獵兵火長。

善用槍術的史文恭,則因為被看對眼跟了第四兵馬使楊再興,在挺擊營裏做了一名槍術格刺教導。

有過操船經驗的司行方,則去了鄆州的水營,在大野澤的水面上,做了一名運載弩炮的車船管頭。

就算是私礦把頭出身的厲天閏,也進了建生軍的工程團,做了名土木監作。

因此,這個老茶梟加清溪同鄉構成的小山頭雛形,還沒有來得及行成足以抱團的規模,就以及不復聚散了。

不過,為此因禍得福的是,作為昔日輔軍大隊沿襲下來的,屈指可數的幾只老編制,他們這些輔軍大隊出身的老人,也趕上了軍中最後一班福利。

得以名正言順的將,留在清溪縣的那些親族子弟和家眷,都一並接了過來另行安置。

然後,因為浙西一帶生計的日漸艱難,連帶那些茶梟老兄弟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一起舉家攜老帶口的遷移了過來。

事實證明了他們的正確選擇。

隨著江南的民生困頓和變亂四起,曾經清溪縣的老家,也不免變成了亂民流竄肆虐的惡地,連帶世代生息的萬年鄉,梓桐洞、幫源洞,無論是農田、漆園還是茶山,都在戰火中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倒是他們這些早早遷出來的人,很有些後怕和余悸的逃過了一劫,因此,大多數人倒是真心實意的在當地打算重新紮根下,就此世代生聚了。

作為守捉軍第六將方臘的子侄輩和族人,四散在淮東軍中討生活,也就成了他們最多的選擇了。

而作為最早跟隨方臘的族中子弟,期間混的最好的無疑是方寶,他已經進入鎮撫府衙前所屬的親直營,做了一名什長,已經是個合格的銃士了。

按照淮東軍中的訓令和階級。

軍下士卒分作五個位階,分別對應著輔卒(銃手)、正戰(銃兵)、銃士(下士)、擲彈兵(中士)、老擲彈兵(上士)。

而在防戍營中,也只有輔卒和正戰的編制,他們只能戴代表毫無裝飾的雙色或是三色綬帶纏繞的帽盔。

而後三者,則代表了編列在主戰營頭裏老兵們的位階,以及專屬的勤務津貼和職銜待遇。

因為,他們也是軍隊基層的什長、火副、旗頭、旗手、司號、排頭兵、模範士、教導等職位的首選。可用在相應的帽子上裝飾以一撮,代表資深背景的專屬羽毛或是纓子。

而在鄉黨中識字最多的方天應,則成了方臘的另一個指望和培養扶持的對象。最好能夠在軍中積累一定年資後,想辦法推薦上一個入官修學的名額。

這樣才可能在方臘現有的格局下,更上一步。

……

滑州,漫長拖卷出的塵煙當中。

整個身子倒伏在馬背上的羅克敵,看著前面出現在地平線中的風雷旗,不由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再次用力拍著已經疲憊不堪的坐騎,努力的鼓起最後一點余勁,示意左右分散開來,向著兩翼列陣中,刻意留出來的過道和縫隙,策馬狂奔而去。

而相對他身體的疲乏來說,更多的內心的憋屈、自責和不甘,自從這些手下單獨成營以來,這次真可是傷筋動骨的慘痛損失了。

出陣時的整整一營九百多名獵騎兵士,最終能夠追隨在他身後的,也只剩下一小部分人了。

主要是在追逐的過程中又損失了一些部下,另有一些在他的要求下,從其他方向分散跑開。

只可惜,他們所配有的馬銃身管較短,也只適合停駐下來的列陣排擊,在追擊和奔馳中的準頭實在太差了。

就算在羅克敵的要求下,全部集中轉向打敵勢前頭,那些目標更大的坐騎,也是戰果寥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