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船聞

好在船上,並不只有我們這一對旅客,除了打著歌舞班子旗號的花船成員外,還有那麽十幾名,各種理由同行的其他人客,不至於讓我兩的處境,格外尷尬什麽的。

這艘花船也不是什麽到處流竄的野路子,而是頗有名氣的雲卿坊,出過某個名妓的老牌花船,在岸上亦有場所和營生。

據說這次乃是,是應江寧鎮守使兼江東采訪使要求,前往建業參加某種活動的,所以條件設施什麽的,比起一般的客渡船只,要更好一些。

很容易就租到甲板之上尾樓部分,專門提供給人客暫住,或者用來提供短期包宿生意的艙房,基本陳設一應俱全,厚實的艙門一關,隱私也有足夠的保密性。

與花船成員起居生活的船中,也有一定距離,可以避免某些日常混雜在一起的不便,卻可以看到對面那裏,各種晾曬的花花綠綠衣裳裙被,或是各式搔首弄姿的身影。

不過初步品嘗過十娘或者說李師師那種水準的滋味後,對於這些誘惑的抵抗力,就不免墻上許多,眼界也變得挑剔起來。

雖然對於一些偶然可見肉致光光的風景,或是有意無意的走光或是兜攬,還會有所本能反應,但也就是實而不惠的飽飽眼福而已。

這樣看起來這位伯符也不是那麽坑爹了,行程包食宿還帶某種大飽眼福的福利,雖然交的船錢也不會少,船上呆一天至少要一緡起價。

相比伯符那個名不見經傳的綽號“兇鳥”,花船上的女人們,更喜歡叫他弱鳥,因為據說他對良家婦女毫無興趣,專喜歡招惹這些做皮肉生意的風塵女子,理由是不用承擔責任,沒有心理負擔,還能有所進項或是廝混日子。

因此頗留下一些人品惡劣的事跡和傳聞。這次答應給我們做前導和陪護,未嘗沒有暫避一時風頭的打算。

不過這位裸奔男伯符,除了胃口奇大,偶爾喝醉了有點掉節操,和船上的失足婦女交流什麽的未免密切了點。

我不止一次看見他,衣衫不整打著哈欠,帶著一身脂粉味或是其他的可疑氣息,從不同的艙室裏偷偷爬出來之外,但其他方面還算正常。

日常也像是個好爽大叔什麽的,沒怎麽掉線的地方,安排起飲食起居注意事項守夜值日什麽也算頭頭是道。

就是,閑下來的時候,比較喜歡往女人堆裏擠,然後說些聽起來一點都不好笑的冷笑話,然後對著一片囧掉的表情,自己一個人抱著肚子,沉浸在某種情緒中傻笑一陣子。

不過被他某種開朗所帶動,我也會說上幾個小笑話,比如雨傘打熊,青天高三尺,葡萄架倒掉之類的故事,和船上的其他人套個近乎。

我們的明面身份,是一對去投親的叔侄,對方在南方某地的地方上做幕客,因為家裏死了長輩,才去投奔兼報喪的,因此不那麽在乎錢,有比較挑剔。

雖然做得眾所周知的皮肉生意,但是名面上卻還是個牌照的歌舞班子,相應的技藝唱功什麽的還是有的。

除了十幾名主要成員,以及服侍她們兼作候補的大多數女性之外,另有男性的樂師,有歌者,有伴舞的伶人,有專門做參軍戲的阿醜,插科打諢討喜的走場,招呼和接待客人的門子,打雜兼操船的仆役,甚至還有隨船混飯吃的雜耍人。

其他旅客中,大都是社會下層的出身,有各種手藝人,也有短途走商的茶販子,或是我曾經假冒過的遊方郎中,甚至還有一小群據說是同一個地方出來,又在一起回鄉的匠人。

不過其中也有一些可以相談的人物,比如船上還有十幾名受雇的義從,領頭人姓韓,字良臣,看起來就不像是那種粗文不名的人物。

某種程度上是伯符的同行,不過混的要比這位好得多,走長江這條線上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也有不小的名氣,起碼泊船下岸的時候,他出面去交涉,總能省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一些乘機跑上來滋事,或是偷雞摸狗之輩,也有辦法收拾一二。

買些酒來,聽他聊起去過的地方和沿途的風物,也是頗有話題的,然後他對我所說的小笑話,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典故,也是頗有興趣的。

又比如應邀隨船的一位畫師,也是呆在船上時間最長的一位客人,名叫方清溪,別號隨風輕去,據說最善的白繪。

熟稔之後我也看了他刻意展示出來的作品,卻覺得有些眼熟,才想起來這不就是素描麽,然後按照框架上色成某種簡單的立體畫面。

而這白繪,據說也是梁公所開創的新藝文運動的源流之一,因為相比過去需要繁雜材料和,只要一張紙和炭條,幾乎人人都可以輕易入手的門檻,時代沿襲下來,就很容易變成世間畫師這個行當中,數量最大的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