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青年

丁巳年的歲末,一場寒潮過後,南京迎來了第一場薄雪。與北方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不同。南方的雪在大多數時候都猶如飛舞的柳絮一般飛落在地上就融化了。南京城內,那拓寬的長街上的一塊塊青石板上濕漉漉的仿佛只是下了一場雨一般。只有街道兩旁零星樹杈上的積雪才能讓人想起這裏曾經下過一場雪。

百廢待興!

用這句話來形容此時的南京,倒是再合適不過。雖說在過去的幾年間,竊居南京的太平軍曾於城內大興土木。可是實際上,他們所大興的示這只是王府,為了修建那些王府,更是將城內外的私人園林、廟宇、官衙加以拆除。

以至於義軍收復南京之後,除了那富麗堂皇的王府之外,整個南京盡是一片蕭敗之色,一座座殘破的屋宇,很讓讓人相信這是曾經江南最為繁華的城市。

在這百廢待興的時候,朱宜鋒壓下了官廳衙署的興建,而是將有限的經費用在兩項建設上:一是重修南京的下水道、鋪設自來水管,一是修建江南大學堂。重修南京的下水道、鋪設自來水管,是為了令城市變得整潔和保證百姓的用水安全,至於修建江南大學堂,則是為了籠絡兩江士子的心。

下水道、自來水以及公共廁所等城建方面進行得慢點不要緊,因為現在的南京城內外,一共只有十幾萬居民,可是江南大學堂的興建則一刻也不能緩。自從鹹豐二年底,太平天國將都城定在南京以後,蘇、皖兩省的鄉試便中斷了。盡管在過去的幾年間,大漢都督府於武昌開設的新式學堂從不限制地域,但卻只有少數兩江士子前往,畢竟那時正值兵荒馬亂。

就這樣,安徽、江蘇兩省士子便眼睜睜地失去滿清和督府兩邊“飛黃騰達”的機會。幾乎是在義軍克復南京,南京回於漢人之手,在安徽、江蘇以至浙江、江西要求,督府立即開科取士的呼聲,便雷鳴般地灌進朱宜鋒的耳中。

那些士子們呼籲著督府能夠“開科取士”,至於以左參軍張亮基等兩江官員,同樣也是要求於南京開設大學堂,以使取以兩江之才,當然他們非常清楚“開科取士”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甚至沒有人去強求,實際上,要求“開科取士”只是兩江的士子,至於府中兩江的官員們早已經適應了府中的取才之法——通過考試進入專門學堂,經過培訓之後,方才委派官職。

盡管官方與民間的“開科取士”的觀點截然不同,但是那種焦切卻是相同的。非但他們如此,就是朱宜鋒本人的急迫心情並不亞於這些士子,不亞於那些官員。固然在義軍東征出師前夕昭告天下的檄文裏,他竭力譴責的就是太平軍“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以盡”的行為,而他的起兵是“捍衛孔孟名教”,是“衛道”。這幾年,相比於太平軍的“毀以人倫”,府中的那半真半假的“衛道”,多少也爭取了大部分讀書人的擁護、支持,這正是他能站住腳的主要原因之一。

或許,府中建了一系列的大學堂、專門學堂,在那些學堂中推廣新學,但是這些學堂從來沒有忽視國學教育,實際上,他們考入學堂仍然需要考校國學,只不過相比於科舉,其難度稍低,而且更重實學罷了。

若是沒有太平軍“毀以名教”的行為作為對比,朱宜鋒在武昌推行的一切,無疑是“大逆之舉”,可有了太平軍在一旁“比爛”,反倒沒有人在意武昌的“離經叛道”,畢竟他的“離經叛道”確實有用。

蒸汽船、火輪車、洋槍、洋炮以及鐵甲艦,如此種種不斷的提醒著人們,單靠名教學問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在見識了這些東西的用途,尤其是在見識了漢公推行西洋實學的決心後,自然沒什麽人去找這個不痛快。

但現在,在奪取南京之後,卻必須要進行一些改變,實際上到了朱宜鋒給讀書人酬謝的時候了。不能夠再像過去一樣,專重“西洋實學”,同樣“人文”也不能忽視,畢竟中國之所以為中國,正是因為中國的文化,或許西方的科學是中國富強必須學習的,但是如果忘記了中國的傳統文化,沒有了文化的“根”,中國還是中國嗎?

更何況在另一方面,數百年來,兩江一直都是中國的文教重地,在這裏設立大學,可以從根本上改變府中官吏兩湖獨大的局面,對於為上者來說,這直接關系到府中未來的穩定。

同樣,朱宜鋒也能夠理解那些貧寒士子盼望出頭的苦心,自然也很清楚,這將有助於自己收攏民心,盡管現在兩地的民心早已經為“義軍折服”,但是畢竟,總還有那麽一些人,心往滿清。

而江南大學堂,將是改變這一切的根本——相比於武昌數所大學堂不過只有大者不過只有兩三千人的規模,江南大學堂一期招生就多達五千人之多,相比於武昌的大學堂側重理工不同,江南大學堂更偏重人文,當然其中也開設有法律、經濟、醫學等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