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太子身患絕症,矛盾一觸即發(第6/9頁)

這種情勢下武敏之的作用便日益凸顯,如今他是媚娘在朝廷中的重要耳目,晉升三品散騎常侍後,在媚娘一再懇請下,李治又命其兼任蘭台太史,率李懷儼、李嗣真、胡楚賓、周思茂、裴炎等弘文館學士刊正經史,一方面是修書,另一方面也是趁機在青年學士中為媚娘物色人才,培養親信。敏之是個做事用心之人,加之品貌出眾、舉止倜儻、貪圖風流,又仗著中宮勢力,確實結交不少朋友,為媚娘籠絡了一些文人。更為難得的是,他和幾位皇子的關系很不錯,尤其與李賢意氣相投,經常一起郊遊,詩文唱和,李賢還曾帶著侍讀李善等人到弘文館,與他手下那群文人一起探討文章。正因為這些緣故,媚娘漸漸對他放了心,甚至開始倚重。

然而範雲仙卻突然告訴她一個消息——據傳聞,武敏之可能與那位既定的太子妃楊思儉之女有染!

媚娘半信半疑,這樁婚事是母親最先提出來的,敏之不可能不知此女的身份,甚至還開過一次玩笑。固然他年少風流、招蜂引蝶,也不會膽大到引誘太子妃吧?

此等醜聞關乎皇家顏面,媚娘不便聲張,至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悄悄把母親和敏之召到自己寢宮,屏退所有宮婢,命範雲仙緊閉殿門在外看守,這才懷著忐忑的心情提起此事。武敏之都沒等她把話講完就匆匆請罪:“娘娘贖罪,孩兒一時糊塗,確實做下越禮之事,引誘了那位楊姑娘……”

媚娘只覺胸口氣息一窒,若非手扶桌案險些暈厥,繼而緩過氣來二話不說,抄起桌上的亮銀燭台,劈頭蓋臉朝他打去!

那支蠟燭還在燒,險些引燃了敏之的發髻,媚娘早忘了自己的尊貴身份,揪住他頭發,掄起燭台狠狠地打。

“松手!別打啦!”楊夫人匆忙拾起拐杖,護到孫兒身前,“他就是有錯,你也不能下此狠手啊!”

“這便狠了?”媚娘氣得渾身顫抖,“您知道他幹了什麽嗎?他玷汙了皇家聲譽,甚至玷汙了整個朝廷。打幾下就狠了?這是掉腦袋甚至抄家滅門的罪啊!”

楊夫人卻道:“天大的罪又不是擔不起,就算萬歲知道了還真能抄咱家?是親三分向,他不過是年少風流、浪蕩不羈,你就不能替他遮掩遮掩?”

媚娘聽母親這話越發有氣:“這門親事是咱家力促的,如今弄成這樣子,還怎麽迎娶?傳揚出去皇家臉面何存?”

只要孫兒有難,楊夫人一切是非都顧不上了,只是張開手臂一味護著:“他年輕不曉事,你就饒了他吧。”

“不行!”媚娘棄了燭台,一把搶過母親的拐杖,繼續追打著:“死狗奴!跟我去見萬歲,把這事說清楚,看他要不要你命。”

“娘娘開恩啊!”武敏之揚手擋開拐杖,喬模喬樣揉著膀子,裝作打疼了的樣子,繼而英俊的臉上又露出一屢笑靨,那是放肆的、玩世不恭的表情,或許他這種笑容能讓情竇初開的少女羞澀,能讓風流潑辣的婦人春心蕩漾,但此時此刻媚娘只感覺毛骨悚然——什麽年少風流、浪蕩不羈?這完全是有意為之,是報復!是挑釁!是算計!這狼崽子從沒釋懷他妹妹的死,但他食我之祿無力反抗,就用這種方式來報復我、羞辱我!還要羞辱我兒子……不!或許他的用心比這還要歹毒百倍,倘若此事蒙混過關未被察覺,婚後他和太子妃繼續藕斷絲連,難保那姓楊的死丫頭不會生出個他的孩子,試想萬一野種僥幸承繼弘兒之位……天哪!那時他不僅徹徹底底報復了我,甚至篡奪了整個天下!狼子之心何其陰毒?

恐懼之後,媚娘愈加憤怒——真是錯翻眼皮,你以為有我母親撐腰便可為所欲為嗎?你以為我在乎家醜外揚、不會大義滅親嗎?你以為你替我在朝中辦事,就拿住了我的脈,我便不敢動你了?我武媚豈容欺辱我兒子的人活在世上?何況弘兒還是堂堂皇太子,國法家法哪樣治不了你?狼崽子,我今天就要你的命!

想至此,媚娘高高舉起拐杖,用盡全身力氣照定敏之的頭狠狠砸下去。只聞一聲悶響,敏之額角汩汩流下鮮血,染紅了他俊美的面龐:“你……”他欲言又止,眼中露出一絲怨毒的目光,卻就勢撲進祖母懷中。

媚娘兀自不饒,狠狠在他身上踢了一腳,繼而朝外嚷道:“來人呐!把這無法無天之人押下去,給我亂棍打死!”鬧得這麽厲害,範雲仙在外面早聽得一清二楚,可他曉得此乃皇家醜事,傳揚出去誰臉上都不好看,也不好真把人家打死,硬是裝作沒聽見。

“冤孽!冤孽啊!”楊夫人緊緊抱住敏之,用肥大的衣襟將他護在懷裏,苦苦哀求,“我受盡辛苦沙內澄金生了你們姐妹仨,原指望個個富貴美滿,哪料得磨磚成鏡、水中撈月。如今死的死、亡的亡,除你之外就剩這點兒骨血了,你要還把他往死路上逼!佛祖啊,我還享的什麽榮華,受的什麽富貴,不過是黃連木做的磬槌,心裏苦楚有誰知……”幹號了這麽幾聲,狠狠瞪著媚娘,“不如你、你先把我打死吧!”